通过她们之间零星的交谈,陶栀越发看不懂邬别雪和卓芊之间的关系。她听不懂法语,但就是觉得,她们之间的氛围实在太奇怪。
说话的语气像是在交锋,不像同学,也不像陌生人,硬要说的话,有点像生过龃龉的仇人。
其实自从邬别雪进入大学以后,陶栀也想尽办法打听过她的消息。但大学的墙就是比高中的更厚更高,几乎密不透风。
她提前加入了江大的校园论坛,费尽力气在上万个帖子里一遍一遍地搜寻邬别雪的痕迹。
她的优秀像陈列在玻璃柜的标本,光鲜地展示给所有人。国奖答辩视频、sci论文截图、竞赛颁奖合影,隔着屏幕都能摸到锋利的棱角。
但生活碎片却像掩进地底的宝藏,无论怎么深挖,都探不到分毫。
她的人际关系、她的生活轨迹、她的课余时间,都像被放进某个坚硬精密的保险箱,合上,落锁。
所以她无从得知,邬别雪和卓芊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
三年时差像是道玻璃屏风,无论陶栀多么努力,也没办法隔着屏幕真正触摸到邬别雪。陶栀自从领悟到这一点后,就把更多的精力投入到学习里。
与其在网络上捞月亮的光影,不如多努努力,亲手弥合差距,进到江大去晒月亮。
她如愿以偿。
蝉鸣最盛的午后,她数着日历上即将重叠的学年,却忽然意识到,她们之间交汇的时间只有一年。
她的大一,邬别雪的大四。然后,邬别雪会比她早三年毕业。
数不清的失落和无力停在日历页面,红笔圈起的日子本该值得期待,却变得越发刺目。
开始重逢的一瞬间,离别就开始倒计时。
那种感觉就好像,追了一路的列车,终于短暂地停靠,让她抓到一些残影。但她还没来得及上车,列车就又要疾驰而过。
她追了十年,最后只能换来短暂的一年重逢。
陶栀有些不知足,但又告诉自己应该知足。
矛盾心事孤零零地飘飞在盛夏,晒成滚烫的恐慌,在心里左灯右行,最后不甘地绕成一大把结,反反复复绞进枕头的褶皱里。
直到邬别雪拿到本校直博生名额的消息传来。
陶栀如释重负。那一晚上她高兴得一整晚没睡。
多出来的时间,足够她把那盆薄荷养大,足够她把那捧雪融化在掌心的生命线。
想要的,她一定要得到。
锐利哨响划破天际,拽回乱飞的思绪。
被训出条件反射的陶栀下意识想站起身,却被一旁的许闪闪手急眼快地摁住,“瓜瓜,你干哈子哦?”
许闪闪是川渝人,有时候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还是当地方言。
“啊?”陶栀没听懂,有些迷茫地朝她看去。
许闪闪呸了两声,不好意思地朝她笑笑:“说错了,我的意思是你呆着好好休息,别想着回去训练了。”
陶栀抿抿唇,眸光闪烁,“哦……麻烦你陪我,耽搁你训练,不好意思……”
许闪闪讶异地挑眉,觉得这个小瓜瓜真是脑回路有些不同,于是轻咳两声:“不是,是我应该感谢你吧……”她压低声音凑近陶栀,“多亏了你我才能在这里坐着休息耶。”
陶栀听了她的话,笑了,酒窝软趴趴地浮在白皙脸颊上。
许闪闪被她看得不好意思,干脆摸出手机来,“我们以后都是一个班的,要不要加个微信?”
“好……”陶栀掏出手机,下意识瞥了眼她的屏幕。
壁纸是……前段时间爆火的电视剧里的那位女主角,仰起脸用指尖去触人造雪絮的抓拍照。
当时上了热搜,陶栀刷到过好多次。
陶栀想起昨晚陶娇打过来的电话,惊觉世界真是小,于是眉梢微挑,“你喜欢她喔?”
许闪闪愣了一秒,才意识到她说的是什么,以为遇到了同好,乐不可支道:“你说温澜生?我超喜欢她!你也有看这部电视剧吗?”
“最绝的是她本名就和女主一摸一样欸!我们都说她生下来就该演这个角色的哈哈哈……”
“那个词叫什么来着,哦对,天选……”
陶栀弯着眼睛听她讲,和她一起笑,安静得过分柔软。
许闪闪被她瞧着,发现自己又开始发挥演说家特性,于是有些羞涩,赶紧五指一收:“打住。”
“来吧,我扫你。”
两人互相加了微信,又坐在树荫下有一搭没一搭地唠嗑,很快就熟络起来。
许闪闪性格很好,开朗又热情,用一些笑话把陶栀逗笑到前仰后合。
又过了十分钟,陶栀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两人挨得近,陶栀也没有要藏的意思,于是两人干脆凑到一起去看陶栀的新消息。
微信好友验证里,多出来一个新的申请。
是卓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