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吃饭，张越红又凑过来跟她坐。

她现在发现，张越红就是个八卦出产地，也不知道她每天哪来的那么多八卦信息，而且谁的八卦信息她都能参与进去。这会，她又凑过来，安晴已经做好了听新鲜八卦的准备了。“哎，安晴，今天早上你怎么跟卫南一起来上学呀？” 张越红的脸上一脸求知欲，“卫南？你是说南哥？”“天哪，你都叫他南哥了！”安晴无语了：“他是我姨的邻居，今早我姨让他带我来学校，怕不认路。仅此而已。“”哦，哦……，安晴，你知道他是啥背景不？“安晴想起表姨念叨的“混混”，怎么混确实不知道，“不知道呢。”

张越红看安晴有兴趣，饭也不吃了，清了清嗓子：“你知道我们镇上，最大的那个啥头头，叫什么吗？”安晴一脸茫然：“不知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他名字，但是我知道他的外号，叫刀疤脸，因为他脸上这里。”张越红比划了一下，从右眼角，到中间额头这里，有一条很长的刀疤。他啊，他是……“她凑近安晴的耳朵，说：”他是卫南的老大，卫南是他下面打架最厉害的一把好手。”

安晴震惊了：“真的？”她见过卫南早上洗漱完清清爽爽的样子，也见过他开怀大笑的样子，她很难把这个卫南和张越红口中的卫南联系在一起。

“当然！我们刚上初中的时候，那会他经常在街上为了他老大跟别人打架，班级里好多人都看到的。再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知道杨三的表哥吧？上次说的那个”安晴点点头，“杨三有两个表哥，人家叫杨大、杨二，杨三敢这么嚣张，完全就是狐假虎威，他大哥杨大才厉害，跟了县里的一个谁，打架跟卫南有的一拼，所以他经常才敢在外面欺负人。你知道吗？”她又凑过来了，在安晴耳朵说着悄悄话：“一山两容二虎，你看着吧，刀疤脸跟杨三的表哥迟早得有一拼。杨二跟卫南就是死对头。”

不要问一个15岁的女孩子为什么能想到这一层。很多年后，张越红成了一名律师，专打刑事案例，在刑辩律师中女律师的比例是很低的。有些人天生对有些事情有着异常的敏感度，就比如当下，张越红准确地预判了不久以后即将发生的事情，那场“二虎”之间的势力的火并，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当然也改变了卫南和安晴。

“拍电影呢这是？”

“可不是么，哈哈。”张越红分享了一下八卦，笑的挺开心。

对这场不经意的八卦似的谈话，安晴是没有概念的，张越红讲的这些事情，离她太远。

可是很快，她就贴身近距离地感受了一次，因为她亲眼看到卫南在街上跟人动手了，而且被打的还是杨二。

初中中学在一个山坡的半山腰上，只是一个小斜坡，斜坡下面，有一排小饭馆，有不少学生不想带饭，或者不想在学校吃的时候，就会去这些小饭馆里面炒两个小菜，当然，价格也非常亲民。

当年镇上没什么特别好的饭店，基本上就是一个个比搭起来的棚子好一点的简易餐厅，其中有一家叫光头餐厅，开了很多年了，价格便宜又好吃，好多人都去那里吃。

在上次那件事情后大概过了一周，有一天中午张越红和几个同学叫着安晴一起去那里吃饭，人多好炒菜，安晴就去了。去的早，坐在最里面的角落里。吃到一半，进来了几个人，这几个人虽然只有高中生的年龄，但一看就知道不是学生，身上那种气质不像。带头的一个男的，染着黄头发，脖子上还挂了一条金链子。张越红立马激动地碰碰安晴的手臂：“这就是杨二。”安晴无语了：“嗯。”也不知道她激动啥。

几个人在最外面一张桌子上坐下来，正点着菜，听到一阵摩托车的声音靠了过来，这下子整个饭馆的人都好新鲜地往外看了。那时候一辆摩托车要好几千块钱，一个普通家庭的收入也就是几百，摩托车在碧水镇不少见。同桌吃饭的两个男孩子都很兴奋：“哎，摩托车哎。”摩托车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饭馆门口，车上下来了一个人，没带头盔，甩甩被吹乱的头发，不正是卫南么！后面来了几辆自行车，也下来了几个人，应该是跟着卫南一起的。张越红又激动了：“卫南啊，哎，你南哥。”安晴这下没回应她。

卫南进来就直奔杨二这桌，看到他进来，跟杨二坐一桌的几个人就自动让开去了隔壁桌，留杨二和卫南两个人单独说着话。

卫南侧对着安晴坐着，进来就没看到她。安晴一边吃着饭，一边留神看着那桌的动静。

她发现卫南又回到了初见那天夜里的模样，很冷，没什么表情，听不到说了什么，卫南从口袋里摸了一包烟，分了一支给杨二，自己给自己点上，然后两只手撑在桌子上，一边吸烟，一边跟杨二说着什么，过了一会，杨二靠近了卫南，低声说了什么，那表情流里流气的，说话以后拍了拍卫南的肩膀。卫南就把烟掐了，起身往外走去。杨二立马站起来，跟在卫南身边，一边走一边把手攀在卫南的肩上。同时把脸靠近卫南，不知道说些什么，嘴巴都快靠近卫南的耳朵了。

到了门外，眼看杨二的脸越贴越近，卫南一把揪起他的衣领，杨二整个人被他仰面翻到旁边的空桌上，胳膊肘死死顶在他脖子上，桌子“砰”地一声巨响，杨二估计被震晕了，几秒以后才开始剧烈挣扎，紫红着一张脸伸手去口袋里开始掏家伙。但不知道是脑袋被震晕了，还是本来身手就不行，家伙愣是没掏出来。

卫南一把抓住他衣领，把他整个人往旁边桌上一抡，看见的人都替杨二觉得疼，整个人被砸在另一张桌上，他手往后撑了一把，没稳住身子，从桌上往凳子下一路摔下来，最后摔地上了。

旁边站着一个杨二的兄弟，看这情况从后面抽出一把短刀，拿着就冲着卫南过来，卫南躲都没躲，脚抬起来一个侧踢，那人连人带刀，直接被踢飞出去了五六米远，挣扎了几下，愣是没爬起来。

这下杨二这边的人都愣住了，没一个人敢动，杨二自己挣扎着站起来，吼了一声：“我操你妈！”又要冲上来，卫南抓起桌上的一双筷子，距离几米的地方，力道很巧劲地砸在他胸口上。“哎呦，我操。”杨二疼的叫了一声，这一晃神的功夫，倒是清醒了一点，看到卫南的眼神，瞬间停住了脚步。瞪着卫南足足有十几秒，最后粗着嗓子说：“我他妈给你冬哥一个面子。”转身招呼跟他来的几个人：“走！”

一个小弟上来想扶他，被他一掌推开了：“他妈的，扶什么扶，用的着扶吗？有你什么事！”。

骂骂咧咧地就走了。从头到尾，卫南这边的人，除了卫南，其他人连脚都没挪一下。

毕竟是在大街上，卫南不想惹事。

他看看被打坏的桌椅，迟疑了一下，掏出几张10元的人民币，放在了最外面的桌子上，什么也没说，一辆摩托车，带着一排自行车的人，这种奇怪的组合，没说什么话就都走了。

整个过程只有几分钟，在很多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这场打架就结束了。

片刻之后，餐厅里的人才回过神来。

刚才卫南一动手，所有人都哄地一下子站起来，没敢往外冲，大家都窝在角落里，人挨着人，一个个瑟瑟发抖。这会回了神，陆陆续续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都开始小小声地讨论刚才的事情。

“真牛逼……”随行的一个男同学还沉浸在刚才的事件里。回忆起卫南的身手，一脸的崇拜。害怕的感觉已经没有，只剩下佩服和向往。

那时候没有电子设备，非常流行纸质小说，而且正是金庸、古龙这些武侠小说盛行的时候，谁没看过几本武侠小说，没崇拜过几个大侠呢。卫南的那一脚飞踹就像是小说情节照进了现实。这个男孩子叫武卫侠，名字很有个性，他后来找了各种关系，硬生生地挤进了卫南的圈子里，非要认卫南为大哥。当然，他没混那个圈子，但那个圈子小打小闹他也没少参与。神奇的是，他的学习成绩也非常好，他是难得的在混子圈和三好学生圈里都混的风生水起的。直到他真正参与了一场□□的械斗，真刀博杀，血淋淋的现场让他真正清醒了，他在中考前及时地撤出了那个圈子，好在一切都还不晚。

至于张越红，在这场打斗后，她的八卦里没有了卫南。

少女情怀总是春。

那个年代，大部分美女都爱混混，卫南利落的身手，在她心里落了根了。

她后面甚至为了卫南选择了自己的学业方向，即使卫南没有钟情于她，却无形中影响了她很久，很久……。

卫南一行人在一个游戏厅门口停了下来，这个是冬哥开的店，也是卫南自己的场子。他停好车，跟后面的人摆摆手：“都散了吧，该干嘛干嘛去。”只有永进跟了进来。

进了里间办公室，卫南掏出烟，扔给他一根，自己点着了抽着：“我就说谈不拢，冬哥非让我去谈！”

“只是谈不拢你脸色这么难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