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以!”
麦望安几乎是将这三个字脱口而出。
否定的话神不知鬼不觉地形成,其实他根本没能及时反应,连大脑思索那三个字的时间都未能得到,只是下意识地说了出来。
起初他不能理解路将宁口中的意思,何为上下,他听不懂,但待他回味,以两人如今的关系代入后,方知自己的回答是对的。
人似乎都是要面子的东西,尤其是男生这种生物,他们对胜负欲好像要格外看重。
麦望安在这一刻把这种特性表现得淋漓尽致。什么甘愿为爱做零,都是谎话,如若真的是这样,对方怎么不甘愿?所以他哪怕赤红着脸,也得为自己争斗,争辩他就算是做上面的那个,也会细心爱护自己的爱人。
“你、你换一个,其他的都行,唯独这一个在我这里就是不行!”他结结巴巴道。
路将宁倒是听话,让他换一种,他还真的另换一种,但效果显然不让人满意:“那我就换一个呗,你就去当下面的行不行?”
麦望安咆哮:“这不是一个意思吗!”
路将宁的嘴角勾起一抹轻巧的弧度,随后蔓延至整张脸,笑意就像一条鱼,跳入漆黑的双眸,倏忽闪烁着微光,泄露出淘气。他装傻充愣:“你让我换我就换了。”
麦望安深觉无奈:“到底怎么样才能绕开这个话题?除了这个我可以答应其他。”
“可我对其他真的没有感兴趣的。”路将宁用一副他应该愿赌服输的口吻来回应。
两人的对峙不强烈,甚至没有一星半点儿激烈的争吵,表面无疑显露着温和。
过往的同学对他们伫立在原地讨论的事情压根听不到丁点儿,纷纷忙着手头的任务,谁也不会想到这两人男生斗嘴的问题跟爱情有关。
但只有他们知道,这份平和的对峙下藏着的是对眼前这个问题最不容置疑的坚定。
最终,麦望安灵机一动,想出一个对他或许不利的解决方案,可他不管不顾,打算用赌徒的心理去对付眼前的麻烦:“那你给我提一个要求,我要能完成,咱俩扯平。”
这个提议有意思,路将宁不禁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态:“你确定要跟我再赌一把?”
麦望安理直气壮:“我不让你得逞。”
或许见他如此执拗,路将宁来了兴趣的同时也不惯着他,甚至都不需要细想,便能准确拿捏他的痛楚:“好啊,反正快要初高中衔接考试了,你英语必须要过及格线。”
高中三大主课的及格线通常都为90分。
麦望安在路将宁得意的注视下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目,他欲言又止,最后转为答应。
是他主动要求的,反驳多少不合规矩。
“你要过线的话,我们就打平,以后谁上谁下,各凭床上本事;但你要是……那样的话我也不再去另开条件了,还是现在这样吧,我就当上面的那个。谁也不准反悔。”
路将宁本可以趁火打劫,可他并没有这么做,麦望安理解他已经退让一步了。
所以即便不可能,麦望安也答应下来。
距离初高中衔接考试,即入学考试也就还有不到一周的时间,以麦望安初中英语六十分的成绩,想要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提升三十分之多的高分数,除了做梦,别无他法。
其实麦望安也想过认命的事实,但思来想去他就是不愿意承认,甚至苦恼地想过爱情的事情怎么能和学习相挂钩,就比如谈恋爱的小情侣难道就一定是学习非常差的吗?
他暗戳戳地吐着苦水,手里的中性笔一直在必刷题上的英语单词的圈圈里涂墨汁。
“你又受什么刺激了啊?”杨延年不知出现在麦望安身边多久了。
麦望安停住手中摇晃的笔,转头,一眼撞见杨延年手中的题册。由于两人距离隔得极近,他打眼就能看见那是一份英语题册。
杨延年从未来找他咨询英语,加上英语老师时不时对他拐弯抹角的讥讽话语,所以他也没有告诉过杨延年,他的英语相当差。
“英语老师认证的low,你敢问我?”
“我不敢,”杨延年实话实说,“我只是要去问你旁边的课代表而已,我没说要问你题啊,你跟路将宁待久了都变自恋了。”
麦望安不否认他是另一种意义的自恋。
杨延年自上而下持续地盯着他,表情耐人寻味,她怀疑着:“该不会是路将宁对你说什么了吧?英老儿可不会让你破防的。”
麦望安自然不会与她说真话:“没。”
他越是这样,落在杨延年眼中越是一种心虚,越是一种承认,八卦的杨延年也知道从他嘴里一定掏不出真话,于是便走开了。
殊不知,杨延年转头就去找了路将宁。
——
课间十分钟的时间,两人站在走廊的西尽头,那里正好是头顶上老式监控的盲区。
杨延年直言道:“你教训麦望安了?”
“我怎么敢,”这人好像来兴师问罪的样子,路将宁既迷惑又震惊,“他是我的本体,我可以讨厌他,可以对他视而不见,但你让我向长辈一般训他,这似乎夸张了。”
“你又不是没有过冷语伤人……”
路将宁:“可那也不能算是训斥吧?”
“那他怎么整天闷在教室里,整天对着英语题册发呆,明明英语烂得糊不上墙。”
路将宁但笑不语,他向前直望,视线越过她的头顶,留意着十五班的班级门口处。
“我一直没和你说一件事情,”路将宁看向当初一眼望去的地方,垂下眼眸,认真地凝视着杨延年,“宿纯然在这所学校。”
杨延年立即皱眉:“他不是不会再出现在麦望安面前了吗,怎么从市内回来了?”
“动机不明,”路将宁言简意赅,“极大可能是被家族长辈洗脑后奔我们来的。”
杨延年转念一想:“麦望安知道吗?”
“就是他先发现的。”路将宁坦然道。
“尽量不要让他们相互接触,宿纯然现在在几班呢,容我先去探探风口再说。”
路将宁摇摇头。不是他不允许杨延年去冒这个险,以伽乙仙人的实力足以让她伪装得天衣无缝,只是他真的不知道具体班级。
布局的不熟悉让他无法确定宿纯然的具体班级,不过他可以判断那一定是重点班。
“六个重点班,你挨个去打探吧。”
他如此漫不经心的语气,轻易地触怒了杨延年。肩负重任的杨延年几乎是委屈地抿唇撇着嘴角,下巴微翘,绷得紧紧的,怕是他再说一句话,愤怒就会决堤,倾泻成灾。
不过,最后的她只是愤怒地拧眉,装作长辈似的教训:“以后有事情不许瞒我。”
她既然这么说,路将宁可突然想到一件事情,自然就有话要接:“那这样,我想起来其实还有件事情瞒着你,我现在坦白?”
“你现在不坦白打算留着生小的吗?”
“想生也生不了啊,我们这边连体位都没有确定好呢。”路将宁笑着,自言自语地感慨一声,随后他似笑非笑地看向身旁,把话题扯回到杨延年最初的疑惑,“你不是好奇麦望安受什么刺激了吗,我如实相告。”
他将自己与麦望安的赌约告与杨延年。
杨延年听得云里雾里:“什么……你们要干什么啊,什么上下问题的争夺战啊?”
瞧她一时半会儿也猜不透,仅有的脑细胞放在学习上都吃力,路将宁也不愿再让她绞尽脑汁,干脆提示道:“我有爱人了。”
这五个字可谓是通俗易懂,就这样随意地提点一次,杨延年登时茅塞顿开,整副面孔从不可置信到匪夷所思:“麦望安……”
路将宁挑唇,意味深长地瞥她一眼。
这一眼落在杨延年的眼中,显现的他是多么的傲慢自得,她简直不敢相信,当即迅猛地攥住路将宁的胳膊,露出扭曲的神色。
“就……你们就亲了那么一口!”杨延年慌手忙脚地企图制止,“你们两个本质上可是一个人啊,自己怎么能跟自己恋爱?”
“但是我们从五年级就在一起啊。”路将宁不以为然,“他分裂出我,我就是为了他而存在的,我是自己永远的第一,无论何时、何事。所以谈恋爱,我必然是首选。”
杨延年恍惚:“难道麦望安也同意?”
“可是他先亲的我啊,”路将宁明知故问,“他亲我那天,你不是也在场的吗?”
大脑被骤然强制开机,杨延年回想起那日的场景,难免还是会面红耳赤。
她对当日的画面的理解程度仅限于那是属于麦望安为两人在老师面前不被叫家长的开脱,根本就没往路将宁与麦望安互相心喜这一方面多想,毕竟她对路将宁的印象还停留在勿近的地步,打死她都不会想两人彼此恋爱了,这已超出她的认知范围,她不禁钳口结舌。
事已至此,她从路将宁嘴里套不出来多余的话,也劝阻不了,又眼看着要到上课时间,她觉得有必要去麦望安面前问个清楚。
她不由分说地转头就要走,身旁的路将宁眼疾手快地揪住她的校服,把她拉回来。
“你干什么!”杨延年心情十分复杂。
路将宁一本正经道:“我和你说,别以为我看不出你的心思,我们是自由恋爱。”
“你别给我添堵了行吗大哥,”杨延年不得不承认她是有当打鸳鸯的那根棒子的打算,所以她堪称是苦口婆心地劝退,“你们两个不能在一起的,这……这很诡异啊!”
“从没这样觉得,他只是我爱的另一个自己而已。”路将宁松开她,话里虽没有直白地反向驳倒对方的话,但更进一步地正向加深了他对麦望安的喜欢,“何况我们两个在一起的话,即便是互不见面,如果实在想念彼此,就可以看看镜子。这很浪漫啊。”
说完,他摆摆手,轻笑地走入班门。
杨延年被他说得目瞪口呆:“……疯子。”
——
此时在班里专心研究英语题册的麦望安还不知道接下来与杨延年的交流会让他甘愿放弃一节宝贵的英语课,他会顶着被训的风险,利用这四十五分钟的时间观察杨延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