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定心中一震,看向苏和葛青,只见他面容坚毅,不怒自威,透着一股杀伐之气,脱口而出道:“学佛之人怎会肆意屠杀,挑起战争,让无数人家破人亡?”
江乘道:“大汗自幼时便只身远走他乡,学佛修行,十年后归来漠北,人人称颂为活佛。你独来独往,只说要攒路费,去乌里雅苏台,但凡问问漠上人家,就会知道活佛之名远播大漠,我所言非虚。”
苏和葛青不欲多言,只道:“寂恩同我素昧平生,他要你来找我,怕是找错人了。”转头看向殷禛,“你说你是昙林派弟子,但却和此人暗自潜入阴山派,目的何为?”
惠定双手合十,如实相告:“我这位朋友身中阴山派毒雾,特来此寻求解药。”
苏和葛青目光如电,扫了一眼惠定,只见她面色镇定,于是点点头道:“昙林派五戒中有‘不可妄言’一戒,我相信你说的话。你那朋友是如何中的毒雾,他若能分说明白,我便让他们把解药双手奉上。”
惠定心下一沉,双手握拳,骨节发白。
殷禛是雍朝皇子,若是被苏和葛青猜出身份,必死无疑。虽说殷禛可以按照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告诉苏和葛青自己是茶商少东家,误入毒雾。不过苏和葛青看起来思维缜密,却不知这套说辞能否骗过他。
惠定心中天人交战 — 如果他说自己是茶商之子,我是否要替他作证。如果我这样做,岂不是破了五戒。
她回身看向殷禛,只见他白衣染血,脸色如常,眼如寒星,虽身处弱势,全身依旧透着一股傲气。
殷禛深深吸了口气,将喉头的血腥味压了下去,一字一字道:“我乃雍朝皇四子殷禛。”
众人皆是一震。他没有回答苏和葛青的问题,也不必再回答苏和葛青的问题。大战在即,雍朝皇子强闯阴山派剑阵毒雾,无论是什么原因,都是必死无疑。
苏和葛青亦是脸色一变,随即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声音之中带着些许赞赏:“只身闯敌营,倒是颇有胆识。”他看着那个面色冷定的清俊皇子,仿佛看到许多年前闯入先王营帐中的自己。“你敢告诉我你的身份,是赌我不会杀你?”
“大战在即,若是仅凭三两句话,就放过闯入机密重地之人,如此心慈手软,只怕做不了一军统帅。”殷禛声音冷冽,如冰泉寒玉。在他跃下屋梁时就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苏和葛青都不会放过自己。
苏和葛青望着殷禛,忽然笑了起来,“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殷禛淡淡道:“自然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个。”
苏和葛青顿住笑声,喝道:“说得好!如此,便拿下罢。”
惠定眉头紧皱,思绪杂乱 — 为什么他说了实话?他并不是不肯撒谎之人,初次见面便声称自己是高僧,骗她相救。如今他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是为了什么?
厅外脚步声响动,又进来两个长袍客,径直向殷禛走去。
顾起元在两个长袍客手中,奋力想要挣脱,却被死死禁锢住,只能嘶声大喊:“别管我,快撤!”
殷禛不动不移,他不能走 — 顾起元在他们手中。
两个长袍客伸手抓向殷禛的双肩,却见眼前人影一晃,手臂大穴被点中,一阵酸麻。
江严想也不想便出手,飞镖如星般洒出,笼罩那人周身!
那人身法奇快,腾挪间躲过,数枚飞镖钉入地上,发出金铁交击之声。
正是惠定。
苏和葛青厉声道:“我无意与昙林派为敌,但如若你再出手阻拦,休怪我不留情面!” 右手微抬,喝道:“二十四蓝羽列阵!”
二十四蓝羽应声而动,剑光如虹,扇形列阵将惠定、顾起元、殷禛三人围困其中。
他三人均受伤,殷禛更是勉力支撑。即便他们毫发无伤,在二十四蓝羽的剑阵,脱身也几乎毫无可能。
殷禛温言道:“你已寻得高僧。我的事,与你无关。”
惠定点点头道:“不错。”
殷禛道:“那为何还要救我?”
惠定睫毛微颤,说道:“惋惜。”
殷禛蓦地看向她,问道:“什么?”
惠定目光闪动。
— 你说过,裂锦剪缎,让人惋惜。你若死在我面前,我亦觉得惋惜。
未及惠定回答,只见苏和葛青微微抬手,二十四蓝羽齐列阵,剑光交织,形成一张巨网,向三人急速收缩而来!
惠定忽然纵身掠出,夺下一名长袍客手中长剑,剑气凌空而起,截断剑网,将三人护在其中。
苏和葛青目光闪动 — 这身法是……
只见江严双手直挥而出,九枚飞镖直射向阵中三人,惠定挥剑抵抗剑阵,分身乏术,堪堪躲过两枚,只见第三枚飞镖直刺向自己心口。
"嗤——" 冷刃刺穿身体。
惠定睁大双眼,只觉全身笼罩在一个颀长身影之中,抬头看去,只见殷禛看向她,面容柔和,如朗月,如谪仙。
下一瞬,他嘴角渗出一丝鲜血,整个人缓缓委顿倒地,双眼紧闭。
惠定怔在原地。
— 他竟以身代之,替自己挡下一击……
她忽然觉得心口一阵隐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