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訚意识到的时候,去势已猛,无法收手。
惠定只觉得一股剑气向自己袭来,而自己却已躲避不及时。
“之前的口诀白告诉你了么?”北狂的声音冷冷地响起。
对阵蔡阎时听到的口诀 — “一任群芳清闲落,凌霄雪峰请君歇”。
惠定心中霎时清明,不再去理许訚的出招,而是将全部的内力都汇聚于丹田。
惠定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动作的,只觉得自己的右手手腕碰到了许訚的手指,轻轻拨开,许訚向旁翻身跃起。
许訚却是心中大骇。自己凌厉的一指,快如闪电,可以入木三分,但是近惠定身的时候,却反复被一股柔和的内力包裹,卸掉了大半劲力,就这样被轻轻拨到一边,甚至感受到自己的气息有一丝不顺。
许訚已有名师,所以并不觊觎北狂的内功心法,只是耳中听到,还是会不自觉得记住,只是觉得北狂所传授的内功心法,和师父传授的武功有相似却又不同,一时之间不知气息该如何运走,气息乱了一些。
惠定惊喜道:“北狂前辈,这是否算胜了一招?”
不知道北狂观战了多久,他淡淡道:“侥幸而已。“ 顿了顿,又说道:“这僧帽丑得很。”
惠定垂眸道:“既然我可以避开一招,终有朝一日,我定能胜下一招。”
北狂脸上终于显现一丝笑意,说道:“这才对。少年人暮气沉沉,看着让人心烦。”顿了顿,“既然你已经避开一招,你可以问一个问题,若和当年之事无光,我可知无不言。”
“……”
“名字。”惠定垂眸,沉默半晌后轻声道。
“什么?”
“我的本名。”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浮现出一个清俊男子的身影,他问自己的本名是什么,但是她却不知道如何回答。在那之后,她时常想起这个问题。
她自小就叫惠定,可是那是昙林寺给的名字,那么她自己的名字是什么?她对她自己的过往产生了自己也无法解释的好奇。佛说万物皆虚妄。她知道名字只是一个代号,但是她还是很想知道,她的父母给了她什么名字,赋予了怎样的希冀。
“阿昙。昙花的昙。”北狂一声叹息,带着深深的无奈。 “你的父母是这样称呼你的。”
阿昙。
惠定在心中这样重复道。
......
正午太阳高悬,饭食准时出现在了席上。
桌子的正中间摆着玉泉酒,整整三壶,都已经空了。
许訚从不饮酒。比武场那日钟祁海劝他喝酒,除了警惕钟祁海的目的,说的也并非虚言。
“饮酒误事。”
他是年轻一代武林中的佼佼者,常入江湖,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他的武功,明枪暗箭,防不胜防,就算是睡着了,他也保持着警觉,长剑在侧,任何一点声响都能让他清醒。
惠定她把五戒看得比她的性命还重要,绝不会饮酒。
三大壶好酒,自然都是进了北狂的肚子。
人一旦喝了酒,话匣子就打开了。
他看许訚滴酒不沾,正襟危坐,觉得好笑:“如果有人想害你,你是无论如何也避不开的,还不如放开肚皮,大醉方休。”
许訚道:“若别人真的加害于我,那是他的本事。可是若是我自己不防御得当,则是我的问题。”
惠定看了他一眼,这男子明明还是少年模样,和谢兰升、阮可玉相差不会超过三岁,可是他说话滴水不漏,做事沉稳老练,让人生出一丝本不应该对他这年纪的少年生出的敬意。
北狂摇摇头道:“陶愚这人无趣,教出来的徒弟也是无趣得紧。”
他看向惠定,“阿昙,你说是不是?”
惠定愣了一瞬道:“阿昙……我父母为什么会给我起这个名字?”她想多听一些跟父母相关的往事。
“我是你父亲?”
“……不是”
“那你问什么?”北狂没好气道。
惠定被噎住,微微蹙眉。
许訚武功之高,远超她的想象,不知多久才能赢过他一招半式。她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知道事实真相…….
惠定自小在藏经阁博览群书,耐心定力远超常人,只是事关自己的身世,饶是她也免不了也有些心急。
许訚道:“北狂前辈喝醉了,你莫要伤心。”
北狂皱眉道:“你看我像喝醉了么?”
转头看向惠定:“你若想知道真相,与其想着从我口中套出一点半点消息,还不如抓紧时间好好习武,赢过面前这人。”
惠定白皙的脸上微微泛红。
不管是谁,自己的小心思被人看出的时候,都是会脸红的。
许訚淡淡道:“若是装醉,有人想套自己的口风,正好暴露了那人的目的。这样说来,装醉也是一件好事。”
北狂仔细打量了许訚一眼,笑道:“哦?你觉得我想试探你们的来意?”
许訚道:“前辈想知道吗?”
北狂冷冷道:“不想。”
他向来最讨厌别人跟他打哑谜。
惠定眨了眨眼睛,问道:“你想说吗?”
许訚微微一笑,站起身来对北狂抱拳道:“晚辈来此确实只是为了请北狂前辈和师父小聚,除此之外,再无他求。”
北狂冷笑了一声,说道:“那为何你师父不来漠北和我相见,而让我回中原见他?”
许訚一时语塞。
北狂接着问道:“你师父的武功,可全数教给你了?”
许訚点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又怔住一瞬。
他作为谷帘派的大弟子,师父早早就将全部武功传授给他,让他下山历练。可他记得有一次半夜,他和谢兰升偷偷看师父练功,却曾见师父使过一套掌法,精妙无比,从未展示于人前。
北狂见许訚的反应,心下已经明白了几分。
“你也莫要怪你师父。他偷偷试招的不是他本门的功夫,而这门功夫,他曾立誓不传授任何人。”
许訚蓦地看向北狂,还欲再问,只见北狂长袖一挥,往厢房里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