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界的仙子不该如此毛躁——叫什么名字?”冥炽问道。
这问题像一把钝刀,生生剜进她的心口。流云汐——这个曾令三界仰慕的尊号,如今怎配得上这副残躯。她想起那个终日粘着她,喊她师尊的小星使,她总是无忧无虑的惹人怜爱,如今自己沦落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倒不如就叫莫愁吧——莫愁莫愁,就当是哄骗自己莫要生愁。
“莫……愁。”
自毁容后,流云汐还是第一次听到从自己喉咙发出来的声音。这声音太陌生了,像是被砂石磨砺过,又像是被烈火灼烧后的枯木,带着破碎的颤音,与她从前清泠如泉的声线简直判若两人。
冥炽松开了她的手,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情绪。
夜罗紧绷的心终于松懈下来。这个贱人果然不敢相认——即便她胆敢吐露真相,冥炽也只会当作亵流云汐的谎言,以他一向的行事风格,说不定还会亲手了结这个‘冒名’顶替之徒。
夜罗掩唇轻笑,眼底浮起一抹讥诮的冷光。曾经高居九霄的上神,如今竟连蝼蚁都不如。“尊上,这贱婢的嗓子虽坏了,不过听闻天界仙子最擅霓裳羽衣舞——不若让她当庭献舞,权当给诸位助兴?”
夜罗刻意咬重“天界”二字,目光如刀,一寸寸剐过流云汐残破的容颜。殿内烛火忽地一暗,将她的身影孤零零地投映在黑曜石的地面上。
流云汐的手指在广袖下无声收紧,仿佛要捏碎此刻所有屈辱——自这具身躯重获灵力,昔日的记忆便如潮水般慢慢回卷。
记忆中,她曾执戟而战,方天画戟在她手中翻飞,寒芒所至,万军退避。而如今,他们竟敢要她——天界不败的战神,在仇敌面前献舞?
她缓缓抬眸,眼底似有业火灼烧,却又在转瞬间归于死寂。
冥炽的目光幽冷地看着流云汐,指尖漫不经心地轻叩琉璃盏,似笑非笑的唇角噙着令人胆寒的兴味。
众魔窥见尊上神色,当即心领神会,殿内顿时沸起一片哄笑。其中个喝得伶仃大醉的魔将甚至将酒盏砸向流云汐脚边——
“快跳!若跳得好,本将赏你根骨头啃!”
流云汐哪受过这般折辱?她垂眸掩住眼底翻涌的恨意,如今她这副残破的身躯连走路都需咬牙硬撑,遑论跳舞——可若拒绝,等着她的便是魂飞魄散。
她不能死——今日之耻,他日必要他们千倍奉还。
“本尊何时说过要看舞?”
冥炽的声音不重,却让殿内哄笑声戛然而止。他漫不经心地转着酒盏,“夜罗,你最近恃宠而骄,管得愈发宽了。”
夜罗脸色瞬间煞白,“尊上恕罪,我只是想让尊上开心开心......”
冥炽突然拂袖,案上盛着葡萄的金盘猛地飞起,不偏不倚砸在方才叫嚣的魔将额角。那魔将惨叫都未及发出,便化作一团黑雾消散在殿中。
“从明日起,你到幽冥殿当值。”他冷眼扫过座下众人,那些人立刻噤若寒蝉。目光转向夜罗时,紫眸中闪过一丝警告。
夜罗脸色僵硬,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冥炽起身走向流云汐。玄色衣摆扫过她跪伏的身影,在黑曜石地面上拖出蜿蜒暗影。
“既是天族的人,”他指尖挑起流云汐下巴,声音里淬着冰,“自当由本尊亲自调教。”
流云汐猛地抬头,疤痕交错的脸上写满不可置信。一旁的夜罗更是失态地拽住冥炽的衣袖:“尊上!她连斟酒都会打碎器皿,怎配...”
“你在质疑本尊?”冥炽甩袖震开她的手,魔气在殿内掀起一阵寒风,“还是说,本宫的事务需经你首肯?”
夜罗踉跄后退,慌忙跪地请罪。冥炽却已大步离去,只留下一句:“记住,从今往后她就是幽冥殿的人,其他人不许动她,否则格杀勿论。”
话音未落,冥炽早已不见踪影,唯余那句“格杀勿论”还在殿中回荡,字字如刀刻进每个魔族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