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
漱玉斋毗邻北门,墙垣一角因年久失修,青砖松动,缝隙隐现。此处便是小蚊子与徽言传递消息的密处——每逢四下无人,她便将字笺藏于那块特定的砖石之下。
而漱玉斋内有一株高大的桂树,枝叶探出墙外,远远便可望见。若徽言有消息需递出,便会在桂树枝头系上一缕红绸。风拂绸动,小蚊子远远瞧见,便知该去北墙取信了。
明日便是初一,七公主驾临慈幼院的大日子。
徽言养伤期间,褚罗氏派了两个粗使婆子日夜看守,将她的一举一动都盯得死死的。与小蚊子传递消息的重任,便全落在了绿筝一人肩上。
好在绿筝是个机灵的,每次出门都晓得先绕到后厨转一圈,再假意去花园采些花草,最后才踱到北门暗处放置字笺。
馨兰院内,郁金香的青烟袅袅升起。
“三娘子这些时日不是看书,就是下厨,看着倒是安分。”婆子弓着身子回禀。
褚罗氏拨弄香料的手微微一顿,“当真这么老实待嫁?可不似她往日的性子。”
赵妈妈堆着笑凑上前,“老爷那顿家法可不是闹着玩的,想必是知道怕了。再说她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拿什么跟老爷夫人抗衡?这婚事啊,由不得她不从。”
褚罗氏唇角勾起一抹冷笑,“明日派两个得力的小厮跟着,万不能出什么岔子。这婚事已经传得满坊皆知,若是闹出逃婚的丑事,丢的可是整个褚家的脸面。”
“夫人放心。”赵妈妈连连点头,脸上的皱纹挤作一团,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格外阴森。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徽言便带着绿筝上了马车,两个小厮与车夫坐在车前随行。
莲台寺位于都城东郊,是上京香火最盛的佛寺,每日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络绎不绝,钟声梵音终日不断。
临行前,语芙托小蚊子送来一包西域奇药,服下后能让人昏睡半日,只是醒来后会头痛欲裂,需饮解毒汤才能缓解。徽言便准备了一食盒精致点心和果酒,悄悄撒上药粉。到了莲台寺后,她让绿筝给车夫和两个小厮分食。
绿筝捧着食盒,笑吟吟道:“三娘子体恤各位辛苦,特意备了点心果酒,让大家垫垫肚子。”
车夫张叔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这怎么行?这是三娘子的吃食,我们哪敢享用?”
绿筝笑道:“张叔别客气,三娘子要在寺里待上几个时辰,总不能叫你们饿着肚子等。再说,寺里备了斋饭,这些点心本就是特意给你们带的。”
听她这么说,张叔几人不再推辞,接过食盒大快朵颐。没过多久,车夫和小厮便靠在车轮旁,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此时,语芙早已在寺外山脚下松林处备好一匹快马。
褚家马车此刻就停在山脚之下,绿筝留在原地看顾那三人,她向徽言颔首示意。徽言于是翻身上马,怀揣一纸路线图,朝城南的慈幼院疾驰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