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言带绿筝玩了心心念念的投壶,正欲离开,却见褚府小厮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褚宅外院,肃杀之气弥漫。
褚正澜与褚罗氏端坐高堂,两侧丫鬟小厮垂首而立,乌泱泱的人群如黑云压顶,俯视着跪在院中的徽言主仆。
“摔牌位、顶撞尊长,如今还敢私自出府!如此不服管教,简直丢尽褚家颜面!”褚正澜怒拍桌案,声若雷霆,“来人!家法伺候!”
长随寒寿手持一把粗厚戒尺上前。那戒尺取自祠堂供桌之侧,乌木沉厚,徽言曾领教过它的厉害——上一次受刑后,她整整一月未能下榻。
思及此,徽言指尖微颤。她原以为二叔虽贪财好利,终究血脉相连,至多不过罚她禁足抄书——他与那是非不分的二婶终是不同的。可这些年,他冷眼旁观二婶作践自己,已是寒透了心。如今为着褚家那点子虚名,竟要对她动刑。徽言只觉心头最后一丝温热也散了,原来这骨肉至亲,竟比陌路还要凉薄三分。
“啪!”
戒尺重重落下,剧痛瞬间穿透脊背。徽言咬唇闷哼,冷汗顷刻浸透衣衫。绿筝哭喊着扑来,却被她一把推开,“别过来!”
“贱婢不知规劝主子,同罪论处!”褚罗氏冷声道,“来人,把这丫头发卖了!”
“且慢!”徽言猛然抬头,眼中寒芒乍现,“绿筝身契在李家,褚家无权处置!”
褚罗氏嗤笑,“一个贱婢,打死又如何?”
“二叔最清楚‘众口铄金’的道理。”徽言强忍剧痛,字字如钉,“若私刑处置无契奴仆之事传开,御史台怕是要在朝堂上参二叔一本。届时褚家‘声名远扬’,想必连圣上,都会印象深刻。”
褚正澜眼神骤变,挥手示意下人退开。
“若非念在你即将出阁……”他阴沉着脸道,“今日定不轻饶!”
徽言暗自舒气,却不肯退让,“既如此,三娘还有个不情之请。”
“褚徽言!”褚罗氏拍案而起,“你莫要得寸进尺!”
“下月是我阿娘忌辰。”徽言直视褚正澜,“这些年因我之故,祭奠多有不便。待伤愈后,我想去莲台寺为母亲供奉往生牌位。”她顿了顿,“日后远嫁,怕是再难祭扫了。”
院中一时寂然。褚罗氏绞着帕子欲言又止,褚正澜则若有所思地摩挲着茶盏。
“若二叔不放心,大可派人随行。”徽言补充道,指甲已深深掐入掌心。
良久,褚正澜终于开口:“若表现得体,自与你二婶请示。”
见目的达成,徽言紧绷的肩背稍稍放松。随着褚正澜拂袖而去,压抑的人群也如潮水般退散。
褚罗氏临走前狠狠瞪来,“你这煞星最好诚心礼佛,若敢在佛门净地兴风作浪,别怪我不容你!”
徽言背脊挺得笔直,脸上无半分惧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