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有节奏的响了三声,王青忙上前打开。
石室外,小侍卫惴惴地冲他摇了摇头。
他心下登时一沉。
王青不敢怠慢,也不敢表露出忐忑。他转身来快走几步,俯于男人耳边低声道:“…爷,出不去。”
对方并未应声。那人只兀自慢悠悠把玩那半枚铜制卧虎。
男人一身低调的墨底暗金玄衣,头束玉冠脚蹬长靴。
比之两年前的少年,他的身条已褪去青涩,身量明显长开了。但与当日白府相见时的桀骜锋芒相比,周身气势已是收敛许多。
昏黄不定的火光打在他深邃侧颊,更显轮廓分明。男人神色沉沉,狠戾阴鸷的眉眼全隐没于额前碎发之下,让人捉摸不透他的心思。
王青不敢抬头,他便更看不出主子的意思了。他埋头说道:“若按时间推算,淮王殿下借予的三千精兵差不多后日就到了。只是现在无法传信,护军找不到入口…他们恐怕无法上得山来。”
虽努力隐藏,但王青语中还是不免露出点惶然:“…殿下,我们、我们该怎么…”
对方出声打断他的话。男人支着头,淡声道:“上山时,他怎么过的阵法可看清了么。你可有信心带人下得山去?”
王青略一思忖,回答:“是。虽说不是十拿九稳的。但只要时间足够,卑职相信这不是什么难题。”
但说着说着他又忿忿起来:“…殿下,咱们都被这妖人骗了!什么狗屁魔教教主…一而再再而三的毁约,拿到东西就变卦!带着殿下从北晃悠到南来回兜圈,一路上光吃吃喝喝就为他花费了不下百金!”
王青正骂骂咧咧絮叨个不停。华衍漫不经心抬了抬手指,示意他住嘴。
他将虎符往案上“咚”地随意一掷,起身道:“明日他入定之后,你带着他们几个伺机逃出地宫,若有阻拦尽可杀了。待与护军们汇合后,趁连夏尚未出关,你率军上山,打着救我的名号攻入地宫,拿下所有人。…出关后他若再度反悔,我们便直接踏平此山。再以押送盗宝魔头为君除害之名一同进京。”
王青一怔,忙掀袍下跪。口中急急道:“可卑职几个去了殿下岂不就成了独自一人!…殿下,恕卑职不敢领命!此地过于凶险,殿下万万不可啊!”
华衍却只笑:“无妨。人少了怕你们冲不出去。连夏闭关七日,这七日就是我们的机会,地宫相当安全。他魔教弟子人人都如那被缚了鼻子的耕牛一般,主子不在便无人敢轻举妄动。谅这帮贱民也不敢随意动我。”
语毕,华衍轻甩手腕。广袖滑落,他探掌闲闲捧起那盏油灯。
锋利灼灼的眉眼似毒蛇般眯起,阴霾的眼底映出了让人不寒而栗的森冷火光。
望着跳跃闪烁的火光,男人冷笑:“一个个的都是些什么贱骨头,也敢耍我?哼,死不足惜的贱东西…”
……
石室内。
梁曼淡淡道:“我承认。我就是想让你杀连夏。我就是想让你父子反目。这些没什么好解释的,我通通都认了。”
身后人不动。
应向离空张了张嘴。茫然许久,他才渐渐找回自己的声音。
“梁曼…”
但对方转过身来直接打断他:“好了,废话不必再说。”
她凉凉地笑。道:“我知道你父子二人情谊深厚非常,非我这等外人可以轻易插足。我也知道,即使你明了了一切真相,也仍无法割舍下对义父的崇仰之情…”
应向离又低低唤了一声她的名字,但梁曼充耳不闻,只平静地继续道:“但今日我找你来不为别的,只是有样小事相求。左使放心,这样小事无关你义父,我也决不是求你背叛义父,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罢了。”
“所谓一夜夫妻百日恩。盼左使能看在我们同床共枕这么些天的份上,应允了我这样小小的要求。”
应向离喉头微微滑动。望着她无比冷淡的眼睛,他艰涩开口:“…梁曼,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什么都愿意为你做。哪怕此时你要我的命我也…”
对方立时打断他。她似笑非笑道:“左使大人又说笑了。您这般尊贵的人物,我要你的命干什么。”
不待他回答,她又换了副冷漠腔调:“好了,左使大人不必再多言。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件事你帮还是不帮?”
对方沉默许久,最终握拳郑重地点头:“好!我愿意!”
闻言,梁曼略显讥嘲地勾唇一笑。可惜这个笑容稍纵即逝,并未被对方捕捉。
她撩开袍子,单膝跪下。趁对方无措之时,一把夺来他腰间悬住的宝刀,直直架于自己脖颈之上。
梁曼跪在地上,高扬起头。如展翅欲飞的天鹅一般,露出一段柔美素白的脖颈。
——其上,却触目惊心地抵了一把锐利可怖的弯刀。刀锋寒光锃亮,正好映出了男人那心胆俱裂的脸!
梁曼一字一句道:“我求左使,杀了我。万望阁下应允。”
应向离脑子一片空白。
他瞬间就下意识劈手去夺,伸手去了却又根本不敢动她。应向离腿软地跪倒在地,崩溃地语无伦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把刀给我,快给我!…梁曼,我求你…你别…把刀给我!梁曼我求你…!”
对方却惨然一笑:“向离。你知道你义父抓来我到底是想干什么吗?”
应向离根本听不进去她的任何言语。他此时的所有注意都停在那双纤手紧握的寒刃上,眸子惶恐地盯紧刀锋眨也不眨。
梁曼并不管他到底听没听进去,只自顾自说道:“这些日子里,我一直苦苦思索你义父在我身上种蛊的用意。据我所知,我身上的蛊虫有这么几种大用。其一,蛊虫可以收集阳.精,化为能量供人所用。其二,便是令触碰到我的男子中毒,狂性大发理性全无。只想与我交.合。”
“所以我猜,这两样就是你义父的意图所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