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见状既慌张又惊怒,看着林明堂道:“老爷,你可要相信妾身,妾身怎会做出如此勾当?”
“林大人,施蛊之人已找到,接下来的事情就看你自己了。”白暮舟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尘,含笑望着林明堂。
林明堂沉下脸,朝刘氏道:“你可真是我的好夫人啊!我林家几十条性命你都不放在心上吗?竟做出此等腌臜之事!”
“老爷怎可听信一个外人的胡话,便要冤枉妾身?妾身跟在老爷身边十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老爷如今竟如此待我?”
刘氏心里隐隐有些绝望,她在林府待的这些年,一心一意为眼前这个男人,可一旦出事,对方还是会选择牺牲她……
林明堂心下不忍,但能在官场坐到这个位置的人,大多知道趋利避害,舍下刘氏一人,换取全府上下平安,也未尝不可,他狠下心吩咐道:“来人啊,将刘氏带下去,仗毙!”
白暮舟犹豫了一会儿,心想万一真猜错了岂不是白白害人性命?
见管家已经上前拉人,白暮舟也坐不住了,开口说道:“林大人,这毕竟是您夫人,仗毙恐怕太残忍了吧?”
白暮舟不说还好,刚说完刘氏就哭喊起来,“都是你,都是你害我!蛊虫灰明明已经调换过,这符怎会飞到我身上,一定是你动的手脚!”
要说刘氏能从一个小妾爬到如今林府当家主母的位置,也不是个蠢的,不过是被心爱之人下令杖毙,急昏了头才口不择言。
白暮舟闻言却笑了,他刚打算开口把事情解释清楚,刘氏忽然跳出来承认,这就怪不得他了。
“林大人你也听到了,夫人若不是做贼心虚,为何要调换蛊虫灰?”
应离在一旁看得最是清楚,只叹白暮舟运气是真好,一个女子听见丈夫要将自己处死,不疯就怪了,又哪里还顾得上别的事。
说到底,此事也怪不得林明堂,便是自己心心念念千年之久的林怀锦,不也是如此?知道她是妖之后,连师徒之情都不念及,如此想来,她倒是有些同情刘氏了。
“还不快些来人,将这疯妇拖下去!”林明堂脸色发青。
刘氏转眼恨恨盯着丈夫,高声道:“林明堂!你不能这么对我!我是你夫人!”
林明堂别过眼不再看刘氏,厉声道:“你们都聋了吗?我说把她拖下去!”
王管事应了声,带着一群家丁要将刘氏拖下去。
没想到刘氏发了疯,拼命捶打身边想要拖走她的家丁,慌乱间伸手从怀里拿出一个瓷瓶直接砸碎。
瓷瓶碎裂后,一阵黑烟冒出,烟雾散去后,出现一个浑身青绿色的孩童,孩童睁开的眼睛里没有眼白,只剩下一片漆黑。
见情况不对,白暮舟急忙提醒道:“不好,是南疆养鬼术!素如你快走!”
素如无奈得很,问道:“师傅,这不就是个小鬼嘛?你难道还对付不了?”
“你别说了,快走!”白暮舟快被这蠢徒弟气死了,他哪是怕小鬼,他怕的是小鬼身上的邪气会影响到她身上的封印,封印要是松动,那问题可就大发了。
“师傅,我走了,你怎么办?”素如明显还在犹豫。
“你留在这里只会拖累我,素如听话,快!走远些!”
说着,白暮舟拿出一大把纸符撒向半空,口中快速念道:“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北斗九星,伏魔破邪!”
素如回头看了白暮舟一眼,下一刻便梗着脖子跑出去。
符纸并未落地,而是在半空组成一个巨大的圈,那圆圈直接套在了小鬼身上。
小鬼拼命挣扎,但被符阵限制住,只扭动了几下,便垂着头好似睡着了一般。
这时刘氏走过来,脸上带着诡异的笑容,用力咬破手指,用血在小鬼额头上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霎时间黑气滚滚,直接冲破了符纸结成的符阵。
白暮舟符阵被破,忍不住吐了一口血,勉强保持清醒,周围的人都昏倒在地。
只有应离见事情有变,抬手布下一道结界,将自己和应小天护在里面。
应离也知道该她出手了,手握剑柄,将离剑出鞘,一招风遣流云带着剑气袭向刘氏。
刘氏还未反应过来,应离的剑却已经架在她颈边,剑气划破了她的肌肤,“刘氏,你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素如刚跑到后花园,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见后院黑气冲天,咬了咬唇,又掉头跑了回去。
刚进院子就看到白暮舟吐血,气急攻心之下,险些站立不稳,就在这时候,漫天的黑气却突然朝素如身上涌来。
只见素如一头黑发寸寸变白,一双眼睛更是变成血红色,原本脸上焦急的表情也跟着消失,她状若疯魔,一步步朝小鬼和刘氏走去。
应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素如便一掌印在小鬼额间,直接将小鬼拍飞,那小鬼竟落到地上化成一摊血水,随后她又伸出一只手,掐住刘氏的脖子,将刘氏提起来。
只剩下应离一脸茫然地看着被弹飞了好远的将离剑,又看了看旁边狂化状态的素如,默默走过去把剑捡起来,站回结界里。
应小天嗤笑一声,道:“得,风头还是留给他们师徒出吧,咱们接着看戏。”
应离赞同地点点头。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白暮舟连忙跑过去,抓着素如掐着刘氏那只手的手腕,“素如,快住手!”
素如似乎听到了白暮舟的声音,腰间红纹灵玉光华一现,蓦然间松开了手,这边手一松,那边刘氏直接跌坐在地。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素如满头白发渐渐变黑,恢复成原来的样子,抬头喊了一声“师傅”,便倒在白暮舟怀里,似乎是晕了过去。
刘氏右手捂着脖子,凄惨笑道:“咳咳……除妖师,我养鬼,你养尸,我们都是一路货色,你凭什么大义凛然对我喊打喊杀?你以为你现在救了我,我就会感激你吗?”
白暮舟闻言脸色一白,也不说话,只低头看着怀里的素如。
僵持良久,大家都没发现房里还站着一个人,这个人就是占了方菲肉身的林诚。
“方菲”一直在房间里,白暮舟燃起纸符之时,她就站在房门口,直到刘氏放出小鬼,那些死后丢失的记忆纷至沓来地涌进她脑中……
见刘氏跌坐在地,她自然不能放过这个机会,随手拿了一把剪刀,脸上带着阴沉可怖的笑容,不发一言,趁众人不注意,慢慢靠近刘氏,看准了机会便握着剪刀用力往刘氏胸口扎进去,随后便松开手。
刘氏受此一击,瞪大了双眼,似乎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等她意识到自己快要死了的时候,第一反应竟然是挣扎着想爬到林明堂附近,却被“方菲”用绣花鞋死死踩住手背,动弹不得。
林明堂这时候才幽幽转醒。
刘氏匍匐在地,一只手被“方菲”踩着,另一只手捂着自己胸前剪刀与伤□□接处,微微仰头望着林明堂。
多年来俩人相濡以沫的情景历历在目,她陪在林明堂身边,从他一无所有,到他权倾朝野,原来一切不过浮生幻梦。
刘氏很想拉着林明堂一起死,可惜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往前,“明堂,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可笑你居然……如此待我……”
“方菲”见林明堂醒过来,不知为何有些慌张地往后退了两步。
刘氏离得近了,林明堂才发现她脸侧有一块翻起的皮,便皱着眉问道:“你不是刘氏?你到底是谁?”
刘氏费力地伸手撕开脸上的人皮面具,断断续续地说道:“我确实……不是刘氏,我……从南疆……逃过来,你要娶的……刘氏,早已命丧黄泉,是我顶替她……嫁给了你,可是……这么多年,我都是……真心.……待你,你竟……丝毫不顾夫妻之情……”
林明堂没有回答,这边刘氏却已经断气,王管事和家丁丫鬟们也在这时候陆续醒来。
林明堂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朝王管事说道:“管家,将刘氏厚葬了吧。”
“方菲”看着林明堂,惨然笑道:“爹,我什么都想起来了。”
见林明堂还是没有反应,“方菲”指着躺在地上的刘氏,怨愤道:“爹,就是这个女人害了孩儿,她用孩儿的血来喂养小鬼!”
“三年了啊,爹,整整三年,我无数次告诉你,她做下的那些事,你为何就是不信我?我好不容易逃出去,却冻死在城隍庙,她竟还对外说我是被绑匪绑走!这女人有多恶毒,爹你看到了吧,到现在你竟还要包庇她吗?”
林明堂满脸愧疚,不敢正眼看“方菲”,过了半晌才神色黯然地说道:“诚儿,是爹对不起你,刘氏她确实是为了我……”
林诚心中不平,哭着喊道:“为什么?为什么?爹你为什么对我如此狠心?”
林明堂叹了口气,抬头望着皇宫的方向,良久才开口道:“诚儿,你还记得三年前吗?当时爹还只是通政司参议,在临安这种遍地皇亲国戚的地方,什么都不是,可是有一天,我收到宿州传来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