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昀耐着性子演示多次,学得还是不伦不类。谢昀哭笑不得,他家里不让他习武算对了,也属实是没有屈才。
眼看过了晌午,裴涣头晕眼花气喘不止,但始终未掌握要领。
谢昀:“咱要不还是好好念书吧,孩子。”
裴涣不好意思地笑笑,缠着谢昀要他再给讲讲,刚要说就被裴昭打断:“学够了没有,学够了就回家。”
裴涣猛然想起自己的确出来太久,也该回去了,便小声问:“兄长不和我一起回去……吗……”
话没说完便被他哥一个凌厉的眼神生生憋了回去。
谢昀挽留他,让他吃了饭再走。裴涣又说离家太久恐父亲责问,就先行告辞了。
谢昀见留他不得,也不再多言。庭院里只剩两人,一瞬间安静下来。
谢昀转头勾起唇角,“看来裴大人是想留下吃饭了。”
“饭不用,如果有酒喝就很好。”
谢昀眯眼笑:“原来裴大人来讨酒吃啊。”他立马吩咐下人去热酒,再做几样菜来。
此时风雪已停,二人都不说话,直到上了酒菜才默然对饮起来。
“承玉,我有话要问你。”终是对方率先开口。
“如果是国事就不再必问了。”
“不是。”
“那请讲。”
“你这玉佩是何来历?这个样式我从没见过第二个。”
谢昀循着看去,见他拿着那枚玉佩。
“先父遗物。”
“竟是这么重要的东西,”裴昭一惊,略微睁大眼睛问道:“你不知道这种东西不能随便给人的吗?”
谢昀被他问得怔住。此事虽发生于两年前,于他却恍如隔世。他凝神回想勉强记起来:那日他带兵出城时,长街百姓夹道欢送,唯有裴昭隐在人群深处面带愁容。当时自己见不得那副神色,便想找些什么哄他开心,可翻遍甲胄竟寻不得半件私物,情急之下唯有解下贴身玉佩。
当时张扬肆意无所顾忌,算得上是年少的荒唐事,如今想来也十分尴尬后悔。
“这也没什么,先父遗物多的是,不差这一件。”
“承玉承玉。”裴昭反复念了念,“你又叫承玉,必定是极有意义的。早知如此,我便不日日都佩着了。”
“你不要了就还我。”谢昀说着就要抢过来。
“别,我是说,”裴昭挡下他的手,“我当存放起来好好保管才是。”
他眉目慢慢舒展开,倒了满满一杯酒,也给谢昀斟满,两人各怀心事。
在这个熟悉的庭院里,在这棵红梅树下,仿佛前生在这的疾言厉色和针锋相对都不存在,两人竟还如同寻常挚友一般对坐共饮。
世事万千变化无常,奇妙之感难以言喻,但是这种感觉并不让人欢喜反而徒增神伤。谢昀不禁一口饮下杯中酒。
酒杯空了裴昭便再给他倒满,就这么喝了倒倒了喝,谢昀不免困倦昏沉,靠着身后的树,阖起眼来。
裴昭看向他劲瘦的腰向后斜倚,倾出一道恰到好处的弧度,不觉紧紧握住手中酒杯摩挲起来。他目光上移看着那人的脸,谢昀眉目生的张扬,平日里眼角眉梢恣意上挑,不笑也似笑。
裴昭心中隐隐一动,忙仰头一饮而尽,不料一杯热酒下去非但没平复心绪,反而越发汹涌,竟如同燎原之火在心上燃烧,绯红之色转眼漫上耳廓,又很快爬上脸颊。
他闭上眼睛,企图隔断阻绝周围一切事物,但即便如此,他依旧清晰地在心底清晰地看得见那棵梅树,风一吹过来,满树的枝杈摇曳着战栗着,万千梅苞震颤间次第绽开,灼眼的红色让人心乱不止。
他蓦地睁开眼,周围一切如常。他站起身走近他,探出手用指尖描摹他的眉目,此刻他眉头微蹙,始终未曾舒展,倒添了几分若有若无的凛冽之气。
他太能感受到了。那是种不该在这个人身上有的疏离,让他觉得先前的撩拨和亲近骤然间都不作数了。他们一个不说一个不懂。他实在想不通,竟平白无故心生出一丝怨怼,又转而消散。
谢昀恍然间有所感知,抬起眼看他,裴昭目光落在他的薄唇上,他俯身下去,到了近前却收敛着,没有立刻凑上去,是在等他给一个反应。
醉酒状态下,身体的反应是最真实的,骗不了人的,倘若对方有一丝抗拒,他便不会更进一步,这样也不算太过无礼。
可没想到的是谢昀并未躲闪,他低下头覆上他的唇,相触绵软却十分短暂,慌忙抬眼去看他的表情。谢昀睫毛颤了颤,酒醒了大半,面带茫然,不敢相信地拿手指头蹭了把方才温热之处。
“失礼。”裴昭颤声说一句,却不敢再看,畏罪而逃一般转身疾步离去,带着罪孽深重的愧疚,又像有些许欣喜,匆忙行过府门,连迎面而来的楚济都未曾察觉。
“御史大人……?”
裴昭这才留意,说:“你家大人醉了,告辞。”
楚济:???
楚济看他脸色泛红又一身酒气,步履匆匆,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别是……让我们家大人非礼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