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渔家傲
过完年，明家的小小少爷满了月，明惜月便决定向兄长辞行了。
明惜月觉得自己叨扰太久了、不能再这样打扰兄嫂，还说自己决定回历城。
只是明长弦执意不放人，说什么也不让明惜月正月出门远行，甚至连明少夫人也劝说外面天寒地冻的，还是等暖和些再动身。
于是就这么拖了一阵子，一日明长弦告诉自家妹妹，说已经拟定了孩子的姓名，就叫子瑛、明子瑛。
明惜月觉着挺好，瑛、美玉也。
满月宴上，小子瑛的姑姑还专门诌了句打油诗：“明日高照小子闹，瑛花落肩春意笑”。
结果明惜月刚念完，明长弦就嘲笑她不走心，还说远不及她平时的水准。
但崔老夫人听后却很高兴，还送了她一大串玛瑙璎珞，看着名贵的很，任明惜月怎么推辞崔夫人都不肯收回去。
最后还是明少夫人帮着劝，说她母亲信佛，而这串珠寓意无量光明，让惜月妹妹务必收下。
等春天正式到来，明惜月一行三人就又动了身。
其实西北春天来得晚，朔风吹起、空气仍透着寒意，韩少爷便说不急着回历城，若路过有意思的地方便多玩玩。
回程之路与来时不同，等到了河州小萍才发现不对，明惜月这才承认打算先绕路去敦煌，再回历城。
于是她连累常和一起被骂了足足三日，直到见木已成舟，小萍才不得不被迫同意前去敦煌。
其实背着小萍商量路线的时候，常和建议走凉州、甘州一路北上，等过玉门关、途经瓜州便可达敦煌。
但因着上次在军营放了靖王爷鸽子，明惜月决定躲着点凉州，于是和常和商议后决定不走河西，转走青海道。
看着舆图上画出来的大概路线：取道河州、鄯州，翻过祁连山脉，最终绕到甘州再穿过玉门关、西去敦煌。
明惜月估么着，这一路大概是计划走个“青甘小环线”的南线。
常和对此很是无奈，不禁暗中揣测自家少爷是不是想躲着什么人……
本以为一路荒无人烟，没想到天气渐暖、路上各色商人络绎不绝，明惜月一路都在和往来各路的人马商队互通有无、热闹不已。
常和不解，便问：“少爷，这路上天南海北、人员复杂，哪怕不是坏人，以后估计也不会再见面的，何必多此一举呢？”
明惜月正玩着路过的吐蕃人送她的刻着六字真言护身符，是刚才用一罐茶叶换来的。
她对常和笑说：“正所谓‘君子之交淡日水、从此天涯是路人’，以及老话讲的，、那什么‘相逢便是有缘、我自以诚相待’……”
“就算日后天各一方，可哪怕仅作一刻的朋友也好啊。”
常和听后似懂非懂，倒是小萍告诉他习惯就好了，还说韩少爷经常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话。
于是明惜月便跳起来骂小萍没有慧根，和她讲的道理无关。
这一路直到河州都很稳妥，直到马车驶入湟水谷地、沿途的吐蕃人逐渐增多。
为便宜行事，在常和的建议下他们找了一位当地人作向导。
只没想到却因此横生了枝节。
明惜月听向导说河湟以西有一大湖，壮如海、浩渺不见边际，便闹着非得要去看海。
小萍和常和苦劝不得，她明惜月闹起脾气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来。
可等真到了西海边，小萍和常和也不得不承认从未见过如此美景，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只见湖面上升腾起雾气，远处的山脉上有积雪，无数中原未没见过的水鸟在岸边飞……
小萍也感慨道：“莫不是到了传说中的瑶池仙境了？”
向导听后，用不太标准的官话说：“此话不错，当地人都说这大湖便是西王母娘娘居住的瑶池，因此从无人敢乘船入海，也无本地人在此捕鱼。”
明惜月听到后笑了，说相传那西王母的模样吓人得很，确实不能得罪。
前世时她便很喜欢大海，也曾经梦想着能住在海边，只可惜一直被困在城市中挣扎求生。
而此刻，方才当真是“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
于是这日，明惜月想到了易安少有的豪放词作——“天接云涛连晓雾”。
她觉着，单看这句放在眼前似乎也很合适。
自到这个世界之后，明惜月常背诗、念诗，但却几乎从来没自己作过诗。
一来，她前世见过上下几千年、文人骚客大浪淘沙后的遗存，觉着自己没那个本事；
二来，她常年深居简出、心思简单，未觉太多诗情，哪怕十几年下来掌握了格律技巧也并未付诸纸头。
但是此刻，面对着眼前的卑禾羌海，明惜月此生第一次、真情实意地想要赋诗一首，于是便有了：
“雪簪云鬓环冰魄，万翎破晓裁天帛。倒卷星河沉野鹜，春欲溯，银鳞驮起昆仑曙。”
“玉门霞涨青海浪，雁字斜书蓬山帐。忽见经幡拂冰楮，振翮去，枕涛听尽阳关怊。”
念完这首词，不等小萍和常和品评，明惜月就走下了湖滩，还掏出随身带的干粮喂起了海鸥。
她将饼末置于手上，不久便有白鸟壮着胆子飞过来抢着吃食，明惜月看着开怀不已，想起了前世曾去过的滇池畔，也是这般百鸟争食。
明惜月甚至还记得自己买过好几包“营养鸥粮”，很便宜，十块钱可以买三包。
明惜月还记得前世自己曾经在许多内陆城市见过海鸥，港城、津沽、大理、花都……
她想到古时人们常道“鸿雁传书”，会不会在有些人的心中，这些南来北往、经年迁徙的海鸟也被当做信使呢？
于是明惜月无声说道：“海鸥啊，你们能不能、也帮我寄去些思念，寄给我上辈子的亲友？”
而就在明惜月十分沉浸地观鸟之时，一旁守候的小萍和常和此时身上已挨了无数的鸟矢攻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