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甩甩脑袋,这是在想些什么?
将离摸摸他的脸,“怎么这么红?”伸手拢了拢他的大氅。
“主子都回来了,你还担心什么?”
将离拉住他的手,往府外走,“我先送你回去。”
主子回来了,照顾楚大人自然不用他,是时候回归暗卫身份,事情还多着呢。
裴敬秋不说话,心里有些失落。
李卿暮回来,首先就要肃朝堂,他肯定要彻底根除小越的事,不仅要洗脱他的罪名、拔掉他心中的刺,还要在天下人面前还他清白。
更重要的是,按照小越的性子,此事定然是不死不休。
李卿暮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他,那将离定然也无清闲时候了。
能让小越堂堂正正、清清白白地回来,他固然开心,可是、可是……
他望着面前将离的背影,“你今晚不能留宿侯府吗?”
后面他要去为李卿暮卖命,自己也要去骊山巡马,两三个月的时间都见不到……
将离没有回头,牵着他的手指挠了挠手心,“不要害怕,将军府上的人会护送你去骊山。”
裴敬秋低着头,踩着将离的脚印走,“我不是怕,就是……”他声音越说越低,“你保护小越的时候,也照顾好自己。”
将离脚步一顿,手指向上攥住裴敬秋手腕,将人拉到旁边阴影处,垫着他的脑袋,将人压在树干上亲。
有雪自枯枝落在裴敬秋脖子里,他缩缩肩膀,乖顺地张开嘴。
末了,将离亲亲他嘴角,捏着他耳朵,倒是许久不见他这么听话,“等主子的事情办妥,我就去骊山找你。”
裴敬秋不解,“你们要干什么?”
将离复牵着他走,“少打听,巡好你的马就行了。”裴敬秋用力掐着他掌心的肉。
罢了,朝堂上的事情他一点都不想多问。
“我去骊山后,厌夏还在府上,你照看着点。”裴敬秋嘱咐道。
“她聪慧过人,机灵古怪,你不用担心。”
“且太后如此宠爱她,一封懿旨她也能去骊山找你。”
裴敬秋摇摇头,“我今晚回去就嘱咐她,别来找我,骊山远,风雪不停,我去就行了。”
将离到底没送他回去,只是将人送上了马车,目送远去。
车马消失后,晚水从暗处走出,“主子吩咐的事情都办妥了?”
将离侧头,面容冷峻,微微点头,他从怀中掏出一卷名册,上面写满了密密麻麻的人名。
晚水怀里抱了一盆西府海棠,她戳了戳上面的枯枝,“听杜太医的意思,楚大人这几天就能彻底醒来了吧?”
将离还是点点头。
晚水慢慢叹口气,“这种情况,也不知道醒来好是不好。”
楚越家人已没,身上还背着天下人的辱骂,他早已一心求死,活生生被抢回一条命,不管他是否重生,拥有的,都是一大段并不美好的回忆。
“哪怕雷霆万钧,主子也会替他扛过去。”
暮色沉沉,梆子声响了几重,将离握着手中名册沉沉道。
“楚大人晚上的药还没喝,你记得送去。”
将离回过神,面色犹豫,“平常不都是你负责送药吗?怎么今天不去了?”
晚水举举手中的花,“我要伺候海棠花啊!”她理所当然道。
李卿暮今天刚回来,这是重生后第一次见楚越,那三年里,连“楚”“越”相同发音的字眼他都听不得,将离实在不想在李卿暮单方面温存的时候打扰他。
哪怕是为楚越送药。
“这药……落一顿有事吗?”将离明知故问。
晚水摇摇头,“我不知道,但主子肯定知道。”她抱着花施施然地走了。
——
屋外揽天风雪,屋内烈火迎春。
外面大雪纷飞,饶是李卿暮一身在战场上练就的铁骨也结了冰。
室里地龙烧得暖,烘得人碎发都在飞舞。
他站在门口,巨大温差下的双腿开始发麻,缓缓靠近床前,呼吸从急促到平缓。
他弯曲一条腿,半跪在床边,就着油灯细细地看楚越,睫毛上的寒意都化成了温柔的水,淡化了眸中的冷漠。
从眉毛到眼睛,从鼻梁到嘴唇,无数次巡视。
楚越的胸膛在微微起伏,他活着。
李卿暮看了好久好久。
屋外大雪积压,院中红梅不堪重负,枝丫折断,细微的嘎吱声传来,抖落满身白雪。
他目光一闪,这才回神,滑向楚越交叠在腹前的手,手上伤痕累累,食指指甲没了一半,其他均劈了叉,血污藏在甲缝里,擦都擦不掉。
李卿暮伸手靠近,停在一寸距离外,感受到了阵阵暖意,温暖了他冰凉的指尖,针扎一样的刺痛袭来,又顺着他的血肉遍布四肢百骸,痛得他进退不得。
将离叩门,“主子,楚大人今晚的药还没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