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上朝,裴敬秋告假,太子果然不再提楚越一案,议了陇州雪灾一事,还主张重重嘉奖周静。
各官员心思百转千回,有的有心以楚越一事讨好太子,但太子不起头,他们也不敢议论。
此事似乎就这样过去了,朝堂上各方偃旗息鼓,如此过了十天。
裴敬秋上朝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说是悲伤过度,要在灵堂好好尽孝,实则整日都呆在将军府。
裴敬雪则偶尔往后宫跑一跑,她没觉得太后有不对劲的地方,但也可能是姜老的辣,她几番试探,太后都柔柔地挡了回来,后宫不干政,裴敬雪怕太后起疑,不敢再多问些什么。
李辽或许是到了年纪,战场上的冷血帝王开始重视天家亲情,可怜裴敬秋不及二十岁就失了父亲,母亲在生裴敬雪时也难产而死,硕大的侯府就剩下他们两人。
各式补品、赏赐流水一般送到侯府,裴敬秋挑挑拣拣,紧上好的都揣进将军府了,统统灌给楚越。
不要白不要,宫中的药都是上等的。
裴敬雪也很想去看看楚越,但再三思忖,终究没去。
六皇子府上大多都是男子,她久处闺阁,还是低调些好。
反正裴敬秋每日都跟她汇报:楚越气色好了很多,虽然每日只醒来一两次,大多时候还是浑浑噩噩,但身上的纱布一日少一日。
这日,裴敬秋刚下朝,窝着一肚子火往将军府去。
李卿野在朝上处处顶着他说话,将他堵得进不能进、退不能退。
脚下一路生风,却没想到还是被太子拦下。
裴敬秋不情不愿地行礼,“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没让他起来,他只能一直弯着腰。
大臣们陆续散去,不少人都好奇,这太子在朝上就压着小侯爷,私下不知道要给个怎样的下马威,但不敢围观,只在远处探探头。
就连太子近臣张正明和汤衡也站的远远的。
李卿野拢了拢宽大的衣袍,随行下人识趣地上前披上大氅,“裴、小侯爷快免礼吧,我看小侯爷行色匆匆,这是要往哪去?”
裴敬秋抬了抬手,“侯府上还有诸多杂事等着我去处理呢!”
李卿野踩着地上薄薄的冰,望着伸出院墙的枯枝,“楚越近日身体好些了吗?”
裴敬秋一愣,没料到他问得这么直接。
李卿野回头看看他脸色,呼出的热气成雾,“侯爷怎么这幅表情?楚越好歹也算是本宫的前门人,如今大难不死,又洗脱罪名,本宫关心几句不是常事?”
洗脱罪名?裴敬秋不懂他的意思。
承天门外逐渐变得安静,裴敬秋不敢贸然接他的话,怕给楚越带来麻烦。
“楚大人满腔才华,真是可惜,还劳烦小侯爷替本宫问候几句,若是缺什么,尽管向本宫开口。楚大人愿意的话,东宫还留有他的位置。”
“哎呀,也不对。”李卿野笑得阴恻恻,“他爬上了我六弟的床,怎么还能看的上我这小庙呢?”
裴敬秋跟他鲜少接触,不懂太子性情,当下被这句话雷得不敢动弹。
李卿野缓缓向他走来,右手捏着象征太子身份的扳指,“哎,你跟楚越这么要好,他是上面那个,还是张开腿的那个?”
裴敬秋如同石化般站在原地,呆呆地盯着太子,他怎么都没想到,贵为一人之下的太子居然能如闲话家常一般说出这种没皮没脸的话。
李卿野也不打算等来他的答案,风雪大了些,他挂着一抹笑慢悠悠地走了。
裴敬秋嫌恶地看他一眼,一甩袖子离开。
将军府内,楚越还是老样子,每日醒个几次,晕晕乎乎地喝完药,继而又睡过去。
杜若解释,他喝的药助眠,身上的伤口又多,醒了反而疼。
屋里热,楚越穿得少,身上全是纱布缠身,露出的皮肤十分苍白。
裴敬秋每日过来都盯着楚越喝完药,偶尔亲手喂些汤水,不过没有府上下人伺候的好。
大多数都是他拉着将离絮絮叨叨地说着往事,将离微笑着听着。说到兴头上,还会冲着昏迷的楚越喊两句,从来没得到过对方的回应。
梨花也在床榻间翘着高高的尾巴喵喵叫着。
这日夜幕降临,裴敬秋还没有从府上离开。
一是因为大雪,路上不好走,二是因为……他许久没跟将离亲热了。
下人们伺候完尽数撤下,屋内只剩睡着的楚越。
将离刚掩上门,就在廊下被裴敬秋堵住。
他们站的近,呼吸都喷在对方脸上。
裴敬秋眨眨眼,手臂整个托住梨花,另一只手攀上将离胸前的护甲,寒铁冰冷,但他反而觉得将离的体温都顺着护甲传了过来。
他与将离在一起后,几乎没怎么分开过,早已溺毙在蜜罐里,哪怕一个吻,也是黏黏糊糊的糖浆。
将离看着他睁得圆圆的眼睛,里面一片纯净,白雪慢慢落下,他最爱这样的裴敬秋,不被任何事情染指、永远天真贵气的裴敬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