漕帮货仓的桐油灯在穿堂风中摇曳,将账册上的墨字晕成扭曲的蝌蚪。知意屈指叩了叩算盘,断指的绷带缠住珠杆,在"三十七万两"的数目上卡了三次。谢珩的剑鞘突然压住账页,惊飞梁上偷食的老鼠。
"姜姑娘这算账的手艺,倒比杀人差远了。"他苍白的指尖划过货船吃水记录,"青州号载重八百石,吃水却深过千石货船——漕帮的船莫不是铁打的?"
知意甩开算珠,抓起案头量水尺:"谢大人可曾听过‘船底藏棺’?"尺端铜钩刮过青州号模型,船底夹层的暗格应声而开,"多出的两百石,装的是三皇子的棺材本。"
江风卷着咸腥气扑进仓门。谢珩忽然拽过她手腕,将人抵在货箱堆起的阴影里:"昨夜验货时,你故意漏查第三舱。"他袖中滑出半枚箭镞,靛蓝箭羽的碎屑落在她锁骨,"这玩意儿的铁腥气,隔着三条船都能闻到。"
知意反手将箭镞扎进货箱缝隙,木屑纷飞中露出夹层的铁皮:"谢大人闻到的怕是旧伤的血气。"她屈膝顶开他压制,量水尺捅破铁皮,"就像你总嗅得到我袖中的靛蓝染料——"
铁皮撕裂的尖响吞没了尾音。整箱海盐倾泻而出,底层的箭镞撞上青砖,三皇子封地的狼头标记在月光下泛着冷光。谢珩的剑鞘横扫,击飞一支暗处射来的弩箭,箭尾的靛蓝色与那日长街刺杀如出一辙。
"姜姑娘这钓饵做得妙。"他擒住她后颈按在箭镞堆上,"连自己的命都押上赌桌?"
知意挣开桎梏,染毒的指尖抚过箭镞纹路:"谢大人十二岁那年,可曾见过这种双刃箭?"她突然扯开他衣襟,箭镞抵住心口旧疤,"当年射穿你娘胸膛的,就是这个制式。"
货仓外传来船工号子。谢珩突然夺过箭镞,在掌心划出血口:"三皇子封地铁矿的杂质,遇血会泛绿。"他将染血的手按在她唇上,"尝尝,是不是你爹书房那方歙砚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