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钟指向10:15。
俞枫晚冲出公寓,手机紧贴耳朵。林启的电话转到语音信箱,警方热线占线。电梯慢得像蜗牛,他干脆冲向消防通道,三步并作两步往下跳。
10:16。
街道上人群熙攘,毫无异常。俞枫晚奔向最近的便利店——时霁常去的那家。推门时风铃叮当作响,收银员抬头看了一眼:"俞先生啊,您弟弟刚走。"
"往哪个方向?"
"说是去买您喜欢的牛肉包子..."收银员指了指东边,"不过奇怪,他今天戴了副墨镜。"
10:17。
远处传来警笛声。俞枫晚的血液瞬间冻结——声音正是从东边的四季酒店方向传来。他拔腿就跑,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耳边回响着时霁纸条上那个精确到分钟的时间预言。
四季酒店门口已经围了警戒线。挤过看热闹的人群,俞枫晚一眼就看到了站在警车旁的时霁——少年手里确实提着包子,黑色眼罩换成了墨镜,正乖巧地回答警察的问题。
"时霁!"
时霁转头,墨镜滑下鼻梁,露出那双异色瞳孔:"哥哥?你怎么..."
俞枫晚一把抓住他的肩膀:"你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时霁无辜地眨眨眼,"买完包子路过这里,突然听到警笛声..."他压低声音,"听说死人了,好像是昨天那个秦世。"
法医担架从酒店大门抬出,白布下露出一个人形轮廓。一阵风吹起布角,俞枫晚看到了秦世青灰色的脸——和时霁素描上一模一样的惊恐表情。
"请让一让!"警察开始疏散人群。时霁顺势拉住俞枫晚的手:"哥哥,我们回家吧,包子要凉了。"
回程的出租车上,时霁像只餍足的猫般靠着车窗。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脸上,右眼在墨镜后若隐若现。
"为什么换墨镜?"俞枫晚突然问。
"眼罩太显眼了嘛。"时霁笑着凑近,"哥哥是在担心我?"
俞枫晚没有回答。他盯着时霁的手——那双修长苍白的手指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但当他翻过时霁的左手腕时,一道新鲜的抓痕赫然在目。
"这是?"
"早上切水果不小心划的。"时霁抽回手,"哥哥今天好奇怪。"
更奇怪的是包子——俞枫晚确实爱吃牛肉馅,但他从没告诉过时霁自己不吃葱。这个细节只有母亲知道。
到家后,时霁哼着歌把包子装盘,还贴心地倒了醋和辣椒油。俞枫晚盯着他的背影,突然开口:
"'她'今早出来过,对吗?"
时霁的动作顿了一下:"哥哥说什么?"
"沈阿姨。"俞枫晚逼近,"她控制你去杀了秦世。"
时霁转身,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哥哥觉得我有能力杀人?"他掀起衬衫,露出缠着绷带的肋骨,"我连重物都提不了,医生说的。"
"但'她'可以。"俞枫晚想起半夜那个自称"沈清"的人格,"秦世胸口插的手术刀是我母亲的收藏品。"
"哦?"时霁歪着头,"那哥哥要不要报警?"他拿出手机,"要我帮你拨号吗?"
两人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最终俞枫晚夺过手机:"别玩了。"
时霁突然笑起来,那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天真笑容:"哥哥真可爱。"他凑近俞枫晚的耳朵,"放心,我有完美的不在场证明。便利店监控显示我10:05还在买饮料,而秦世的死亡时间是9:50到10:10之间...从便利店到酒店至少要十五分钟呢。"
这个精确的时间计算让俞枫晚后背发凉。时霁早就计划好了一切,包括制造不在场证明。
"为什么?"
"因为他威胁到哥哥了啊。"时霁理所当然地说,"他打算在国际专利局质疑'光之折痕'的版权,还雇了黑客准备攻击工作室服务器。"他咬了一口包子,"现在好了,一了百了。"
俞枫晚的食欲全无。他想起时霁素描本上那些精确到可怕的预言图——如果秦世的死亡早就在他计划中,那么下一个会是谁?
下午的展览开幕式被迫取消了。安娜打来电话,声音里带着兴奋的颤抖:"太戏剧性了!秦世死在你们展览前一天,现在所有媒体都在报道!"
俞枫晚揉着太阳穴:"这值得高兴?"
"当然!"安娜压低声音,"听着,伦敦那边愿意出双倍价格买下'光之折痕'的版权,条件是你们亲自去完成后续设计。机票已经订好了,下周一的航班。"
挂断电话,俞枫晚看向沙发上的时霁——少年正专注地素描,时不时咬一下铅笔头。阳光透过纱帘照在他身上,像个无害的艺术系学生。谁能想到这个纤细的身体里可能藏着一个杀人犯?
"伦敦的邀约。"俞枫晚说,"下周一。"
时霁头也不抬:"哥哥想去吗?"
"我在问你。"
"我跟着哥哥。"时霁的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哥哥去哪我就去哪。"
俞枫晚走近,发现素描本上画的正是他们公寓的客厅,但角落里多了一个模糊的人影——像是穿着病号服的女人。
"这是谁?"
时霁迅速合上本子:"没什么。"他转移话题,"哥哥要看看我的新设计吗?叫'囚徒的光'。"
他从包里抽出一卷图纸。俞枫晚展开后倒吸一口冷气——这是一座监狱改造方案,但牢房全部设计成透明的,中央是一个监视塔,造型像极了俞枫晚早期的一个未建成作品。
"灵感来自哥哥的'守望者'系列。"时霁指着监视塔,"但我想的是...如果囚徒和看守者互换位置会怎样?"他的手指滑向透明牢房,"被关在里面的人能看到一切,却无法触碰任何东西..."
这个设计既是对俞枫晚的致敬,又是某种扭曲的告白。俞枫晚突然明白了时霁的潜台词:我把自己囚禁在对你的爱里,甘之如饴。
"时霁。"他艰难地开口,"关于秦世..."
"嘘。"时霁的食指贴上他的嘴唇,"哥哥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安全的。"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就像妈妈说的,有些真相会毁掉一切。"
夜晚,当时霁洗完澡出来时,俞枫晚已经整理好了两人的护照。时霁擦着头发上的水珠,右眼在灯光下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
"机票订好了?"
"嗯。"俞枫晚盯着他的眼睛,"但在那之前,我们需要谈谈'她'。"
时霁的动作顿了一下:"没什么好谈的。'她'只是...我大脑编造的庇护所。"
"今早'她'出来过,对吗?"
时霁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点头:"每次我极度愤怒或恐惧时,'她'就会出现。"他苦笑,"就像身体里的另一个灵魂,接管我无法承受的情绪。"
"秦世的事..."
"不是我。"时霁突然激动起来,"但也不是'她'!"他的右眼瞳孔开始扩散,"是...第三种东西...更黑暗的东西..."
他的身体摇晃了一下,俞枫晚赶紧扶住他。时霁的体温高得吓人,右眼完全变成了灰白色。
"药..."时霁虚弱地说,"床头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