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谢奕拟好将李成源外放到荆州做太守的诏书,让李徽婉盖章后送到了官驿,李成源面上不露声色的接诏,心中冷笑不已。
又三日,每年都要举行的秋狩开始,穆念的伤已经大好,可以陪同李徽婉前往洛阳城外的猎场,李徽婉不会狩猎,只会做做样子,坐了一路马车,到猎场后,谢奕一直站在她身侧,李徽婉十分不自在,对群臣略说几句后又道:“朕听闻皇叔武功不错,犹擅骑射,今日朕想见识一番。”
随行的内侍闻言,将李成源唤道近前,谢奕瞥了李成源一眼,并无表示,李徽婉又道:“朝中传闻太傅大人箭无虚发,不如二位比试比试?”
谢奕和李成源对视一眼,谢奕觉得她在挑事,故没有回应,李成源却率先拿起了弓箭,向李徽婉躬身一礼,说道:“遵旨。”
谢奕瞥了李徽婉一眼,也拿起了长弓。
李徽婉略退一步,两人同时张弓搭箭,又几乎同时射中了猎物,几轮下来不分胜负,谢奕心中有些不快,李成源再次拉弓时他突然箭指青天,在场众人都是一惊,只见谢奕微眯起眼,一箭射出,盘旋在空中的苍鹰长啸一声后落在地上。
谢奕侧头看向李成源,李成源顿了顿,收起弓,说道:“甘拜下风。”
谢奕又看向李徽婉,李徽婉有种被看穿的感觉,尴尬一笑,说道:“果然还是太傅更胜一筹。”
谢奕冷笑道:“臣久不在洛阳,不知陛下骑射练的如何,今日不妨一试。”说罢打了个手势,内侍捧着王弓递给李徽婉。
李徽婉根本没有机会学,谢奕这是明摆着要她出丑,她有些服软的看着谢奕,他不为所动,李徽婉僵了一会儿,不得不拿起弓。
群臣都看着她,或期待,或讥讽,王弓太重,李徽婉拉不开,她敏锐的感觉出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不屑,有失望,还有愤怒,谢奕的目光始终冷淡,安静的欣赏着她的无力。
李徽婉忍下这口气,扯出一个笑来,抬头对谢奕道:“朕拉不开这张弓,实在有愧于先祖,不如送给太傅。”
此话一出,众人的目光又移到谢奕身上,李徽婉笑的颇为真诚,谢奕却冷冷道:“谢陛下厚爱,臣不敢领受,臣观陛下已有倦容,若陛下劳累,请早些回御帐歇息。”
李徽婉僵硬的把弓给内侍,默默的走下高台,谢奕看着她离开,又威胁的看了李成源一眼,跟着下了台子。
谢旻见状紧跟上来,谢奕将弓抛给他,说道:“无妄,你多派些人盯着天子,不要让她和李成源接触。”
谢旻问道:“哥,怎么了?有什么不对?”
谢奕回头看了眼,李成源站在原地注视他,看不清神情,他说道:“前几日天子行为出格,今日又让我与李成源比试,大约是看他来了便觉得可以制衡我们,她年岁渐长,心思也活泛起来了。”
谢旻不由嗤笑道:“哼,她也不看看李成源几斤几两,怎么能同我们抗衡?”
谢奕微微摇头,他还记得他们离开涿县时,一县百姓长街相送的场景,说道:“李成源终非池中之物,绝不可让他得势,更不能让他靠近天子。”
谢旻点点头,说道:“好,我这就去安排。”
李徽婉回到帐中,负手站在床前,既不肯换衣也不肯说话,穆念看出她情绪不对,让人先退了出去,待帐中没有其他人后,李徽婉一脚踹翻了火盆,抄起手边的茶盏狠狠的砸在地上。
穆念上前道:“陛下……”
李徽婉气不顺,开口必定骂人,索性不说话了,坐在床上生气,穆念坐到她身边,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李徽婉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道:“他怎敢如此羞辱皇家颜面!”
穆念正要安慰她时,外面有内侍道:“陛下,荆州太守李成源进献猎物。”
李徽婉与穆念对视一眼,穆念出去,送猎物的是孟钰,他对穆念一笑,双手递过清单,然而不等穆念接过,守在门口的侍卫先拿来看了一遍,确定只是清单后才交给穆念,李徽婉在里面看的眯了眯眼。
穆念道:“送进去吧。”
孟钰挥挥手,两个士兵正要抬进去时,门口侍卫又道:“且慢,请让我等先检视一番。”
李徽婉在里面怒道:“干什么!难道皇叔会害朕不成!”
侍卫道:“此乃太傅之命,我等不敢不从。”说着也不等李徽婉同意就开始检视猎物,确定没问题后才送了进去。
穆念与孟钰对视一眼,孟钰又是一笑,眨眨眼说道:“将军一片心意,望陛下喜欢。”
穆念点点头,进去后重新检查了一遍猎物,却是一无所获,李徽婉也过来看,即便把每个猎物都开膛破肚也没有发现,可孟钰刚刚那句话应该不是无的放矢,李徽婉看着一地的兔子麋鹿,突然发现一头鹿的眼睛被射穿了,她示意穆念仔细看看,才发现这只鹿的脑已被掏空,里面藏了封油封的密信。
李徽婉忍着腥味打开,是李成源写给她的,上面详述了刺杀谢奕的计划。
李成源除了在编的两万人外另外养了两千死士,这些人并未在谢奕面前露过面,眼下谢奕态度强硬的安排了他的官职,秋狩之后他就要离开洛阳去荆州赴任,所以回洛阳的途中是唯一的动手机会。
他要求李徽婉给他一道诏书,接诏后他才能着手安排。
穆念和李徽婉一起看完了密信,李徽婉已经冷静下来,似乎在想此事是否能成功,穆念轻声道:“陛下,这太冒险了,随行的南军就有三千人,太傅身边还有他的亲信,两千人……能突围杀了他吗?”
李徽婉不知道能不能,李成源这两千人战力到底如何只有李成源知道,而且,如果成功了,这个太傅的位置大约也轮不到她安排,只是换个人坐罢了。
李徽婉想了一会儿,忽然对穆念说:“朕要拟诏。”
穆念一惊,说道:“陛下三思。”
李徽婉道:“朕思过了,朕要答应皇叔。”
“若是不成,李皇叔或许能逃出洛阳,陛下你却……”
李徽婉:“朕知道若是不成谢奕必不会容朕,可如果不做这件事,朕和你都要困死在未央宫里。”
穆念看着她的眼睛,李徽婉目光灼灼,十分坚定,她问道:“难道陛下宁愿玉石俱焚?”
李徽婉道:“对,阿念,我不愿意再受人摆布,与其继续做一个未央宫里的傀儡,还不如以我为薪,点燃整个洛阳,若是能活,我们就逃出去,若是死了,还可以拉谢奕下水。”
穆念蹙眉道:“陛下这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