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江落棠头也不抬。
“那你怎么适应得这么快?”
江落棠的手顿了顿,然后继续整理药品:“没什么需要适应的,该做什么就做什么。”
沫千朝笑了:“你还真是……”
她的话没说完,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
一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冲了进来,脸色苍白:“医生!救救我家孩子!”
孩子约莫五六岁,脸色发青,呼吸急促,嘴唇泛着不正常的紫色。
江落棠立刻放下手中的药瓶,快步走过去:“怎么回事?”
“不知道……刚才还好好的,突然就喘不上气了……”女人声音发抖。
江落棠摸了摸孩子的额头,又翻开他的眼皮看了看,眉头皱起:“过敏反应,可能是吃了什么。”
她迅速从药柜里取出抗过敏药,给孩子注射。药液推入静脉的瞬间,孩子的呼吸稍稍平稳了一些,但脸色仍然难看。
“还需要观察。”江落棠对女人说,“你先别急,在这儿等着。”
孩子的嘴唇已经泛出青紫色,呼吸像破旧的风箱一样发出“嗬嗬”的声响。江落棠一把掀开孩子的衣领——脖颈和胸口爬满密密麻麻的红色疹子,触手滚烫。
“按住他。”她扯过橡胶手套戴上,声音像绷紧的弦。
林学长立刻上前,将孩子平放在诊疗床上,双臂固定住孩子瘦小的肩膀。孩子开始剧烈挣扎,指甲在学长手臂上抓出几道血痕。
“不要!不要!”孩子哭喊着,声音嘶哑。
江落棠已经掰开一支肾上腺素,针尖刺入大腿外侧时,孩子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叫。药液推入三秒后,她俯身贴上孩子后背——哮鸣音仍然像尖刀般刮着肺叶。
“准备洗胃。”她扯开一次性胃管包装,塑料纸撕裂声让女人浑身一颤。
江落棠拇指按在孩子胸骨到肚脐之间,食指停在剑突下两指宽处。胃管像条冰冷的蛇,从孩子鼻腔缓缓插入。孩子猛地弓起身子,又被林学长死死按回去。
“呕——咳咳!”胃管擦过咽喉时,孩子剧烈干呕,眼泪鼻涕糊了满脸。
江落棠将听诊器按在孩子胃部,另一头接上注射器。随着空气注入,胃里传来沉闷的“咕噜”声。她点点头,抽出注射器——管口沾着黄绿色的胃液。
温盐水顺着胃管灌入时,孩子突然开始痉挛。女人扑上来想抱孩子,被沫千朝拦住:“现在停下他会死!”
盐水在胃里翻滚的声音清晰可闻,像暴雨打在铁皮屋顶。江落棠盯着孩子腹部微微的起伏,突然皱眉——胃管里回流的不只是液体,还有几片未消化的红色果皮。
负压吸引器接上胃管时,孩子发出非人的尖叫。混合着胃液和毒莓残渣的秽物被抽进透明收集瓶,像一罐打翻的腐烂果酱。女人瘫坐在地,指甲抠进帐篷的帆布里。
第三次抽吸时,孩子突然安静了。
“心率?”江落棠猛地抬头。
沫千朝已经贴上心电监护仪:“窦性心动过缓,48。”
女人连连点头,眼眶通红,颤抖着声问:“严重吗?”
“暂时控制住了,我们带来的设备比较旧洗胃的时间可能比较长。”江落棠说。
她转身回到女人身边,语气放缓:“别担心,他不会有事的。”
洗胃的过程并不顺利,这里没有大城市太先进的设备,只有一些能勉强使用的普遍设备,孩子洗胃洗的难受,哭得撕心裂肺,女人在一旁也跟着掉眼泪。
江落棠的动作很稳,但额头上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终于,孩子的胃内容物被清理干净,呼吸也逐渐恢复正常。女人抱着孩子,不停地对江落棠鞠躬:“谢谢医生……谢谢……”
江落棠摇摇头:“以后别让孩子乱碰了。”
女人连连答应,抱着孩子出去了。
帐篷里一时安静下来,只剩下医疗器械碰撞的轻微声响。
沫千朝走到江落棠旁边,递给她一杯水:“累了吧?”
江落棠接过水,喝了一口,没说话。
“你刚才……”沫千朝犹豫了一下,“挺厉害的。”
江落棠看了她一眼:“正常操作而已。”
沫千朝笑了:“你这个人,真是……”
她的话再次被打断,这次是帐篷外传来的笑声。
她们走出去,看到刚才那个孩子已经恢复了精神,正被一群小伙伴围着,嘻嘻哈哈地说着什么。孩子的母亲站在一旁,脸上终于有了笑容。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暖洋洋的。
中午时分,田里的农民们又回到了田间,继续播种。他们的身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像是大地上的剪影。
江落棠和沫千朝站在高地上,静静地看着。
“你觉得他们能成功吗?”沫千朝问。
“什么?”
“重新种下去的庄稼,能活吗?”
江落棠看着那些弯下的腰,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不知道。”
“但他们会一直种下去,对吧?”
“嗯。”
沫千朝笑了:“真是倔强。”
江落棠没说话,只是看着远方。夕阳的余晖洒在田野上,给泥泞的土地镀上一层金色,像是给这片伤痕累累的大地披上了一件温暖的外衣。
那些弯腰劳作的身影,在烈日下显得格外坚韧。
他们或许不知道这一次的播种能不能成功,但他们知道——只要继续种下去,总会有收获的那一天。
就像他们的人生一样。
只要继续往前走,总会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