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的晨露还没散尽,牛大壮就蹲在肉案前剁雄黄。屠夫特意换了件新缝的靛蓝短打,可惜领口还是沾着洗不掉的猪油印子。案板上堆着粽叶糯米,旁边瓷碗里泡着菖蒲根——这是花四娘特意送来的,说是能防瘟神嗅到人味。
"柳掌柜早啊!"屠夫挥着油乎乎的砍刀打招呼,刀刃险险擦过柳莺儿的金步摇。茶馆老板娘今日难得绾了高髻,发间别着新采的艾草,雨燕簪首垂下的东珠随着步伐轻晃:"剁你的雄黄去,当心溅到我的新襦裙。"
钱满仓的算盘声从当铺飘出来,老掌柜正把去年的陈艾捆成束,每捆都插着"驱邪镇宅"的红纸条。他脚边竹篓里塞着发霉的糯米,时不时探出只灰鼠叼走几粒——这是预备掺进新米里卖的,反正煮成粽子谁也吃不出差别。
日头爬上榕树梢时,胭脂河畔已挤满看龙舟的乡邻。鲁三锤造的辟邪舟横在岸边,船头桃木雕的龙头足有磨盘大,龙睛嵌着牛大壮贡献的野猪獠牙。十二名桡手清一色裹红头巾,这是花四娘的主意,说是能压住水鬼的怨气。
"吉时到——"更夫王老六的破锣嗓子刚起调,货郎张三的炮仗就炸了摊。硝烟里蹿出个戴傩面的小童,踩着高跷往龙舟上贴符纸。白清风拂尘一扫,符纸上的"敕令"二字突然渗出血,惊得小童摔进河里——捞上来时傩面脱落,竟是钱满仓雇来捣乱的远房侄孙。
柳莺儿捻起湿透的符纸,雨燕簪首忽然发烫:"这道士画的镇魂符,怎么用的是沉船里的金粉?"话音未落,龙舟突然无风自动,桃木龙嘴里喷出股黑雾,惊得岸边人群炸了锅。
"按住龙头!"鲁三锤的斧头劈在船帮,木匠手指在墨斗线上急弹,青石板现出纵横交错的镇邪纹。牛大壮抄起雄黄酒坛往雾里砸,屠夫背后的刺青在日光下泛红——当年林惊涛率漕帮船队过险滩时,背上也这般火辣辣地烧。
黑雾中传来铁链拖地声,十二名桡手突然齐声怪叫。他们胳膊暴起青筋,桡片搅起的水花里翻着人面鱼尸。花四娘甩出鸳鸯帕蒙住口鼻,媒婆髻上的绒花燃成火把:"快泼酒!泼雄黄酒!"
白清风踩着河面残荷掠来,道袍下摆扫落的朱砂在半空燃起幽蓝鬼火。柳莺儿扯断金步摇流苏,裹着雄黄的糯米团子连珠炮似的砸向雾团。一颗糯米正中牛大壮后脑,屠夫转身要骂,却见雾中伸出条三尺长的尸虫——那畜生头顶状元帽,口吐人言:"少当家,该还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