芒种的露水还没干透,白清风已经蹲在丹房里鼓捣他那口三足鎏金炉。炉身上嵌着的八卦镜蒙了层灰,倒是炉脚蹲着的三只青铜蟾蜍被擦得锃亮,大张的嘴里各含着一枚"永和通宝"。
"三钱砒霜配半两鹤顶红..."道士往炉膛里扔了把晒干的尸油草,青烟腾起的瞬间,窗台上那盆君子兰突然疯长,叶片抽得比擀面杖还粗,"再加二钱鲛人泪..."
"道爷!道爷!"牛大壮撞开院门时,正赶上丹炉"嘭"地炸开个缺口。屠夫头顶着片芭蕉叶,络腮胡上还沾着肉渣:"柳掌柜让俺问您借点雄黄..."话音未落,炉膛里窜出团青雾,凝成个三寸高的小人,叉腰跳上他鼻尖。
药灵通体碧绿,头顶两片艾草叶,叉腰骂街的架势倒和花四娘有八分相似:"哪个蠢材把断肠草当艾蒿?这炉避瘟丹算是喂了狗!"
白清风拂尘扫过屠夫油光光的脑门,沾了点猪油在炉身画符:"柳掌柜要雄黄作甚?"
"说是包粽子..."牛大壮突然瞪大铜铃眼,指着丹炉直哆嗦。炉口探出条白胖的肉虫,头顶红冠活像缩小版的状元帽,正慢悠悠往他鞋面上爬。
道士剑指一挑,肉虫凌空飞进琉璃瓶:"这是吃了瘟丹的瞌睡蛊,送去给钱掌柜治梦游..."话没说完,镇东头传来钱满仓杀猪似的嚎叫:"瘟神爷开眼啊!"
老榕树下,花四娘顶着艾草熏黑的俏脸,正给个浑身长满脓包的汉子敷□□膏。媒婆的鸳鸯帕系在口鼻处,二十八个银镯子叮叮当当响成一片:"都别挤!这膏药用了九九八十一种名贵药材..."她忽然噎住,汉子脸上的脓包"噗"地炸开,溅出股腥臭绿浆,正巧喷在钱满仓新上身的绸衫上。
"晦气!晦气!"老掌柜跺着脚往当铺跑,后襟却被个三岁稚童拽住。孩童仰起溃烂的小脸,掌心托着枚带血的乳牙:"爷爷,换糖..."
柳莺儿就是在这当口踹开工坊门的。金步摇缠着的流苏勾住了晾晒的蜈蚣干,雨燕簪首在日光下泛着冷芒。她一眼就瞧见鲁三锤脚边的樟木箱——箱盖半敞着,露出半截泛黄的《鲁班经》,书页间还夹着片带符咒的桃木人。
"木匠也懂驱瘟?"茶馆老板娘脚尖一挑,桃木人翻了个面,背面朱砂写着"丙戌年制"。鲁三锤闷头刨着桃木供案,刨花堆里突然滚出个青铜鼠哨,哨身上的漕帮标记让柳莺儿瞳孔骤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