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风明灼从未真的催过、逼过许琳琅,仅想着许琳琅年岁还小,等一两年也可以,就是偶尔嘴里会提一提,拖了有半年许琳琅才肯松口。
那时节,荡净阉患、威服外戚的南风允烨,突然与几个兄弟翻起了旧账,或赐鸩酒或削爵贬为庶人。
自幼对南风明灼照顾教导、关系极好的六哥,秦王南风介炽亦在其中。
因王府规格违建制,几次三番藐视天威,几项罪责加在一起,六哥南风介炽被赐下鸩酒。
南风明灼并没受任何牵扯,但毋庸置疑,那是他此生最为阴暗艰难的时刻,他需要许琳琅陪在身边,因为只有她才是他的解药,能稳下他的情绪。
也想要许琳琅在他身边。
南风明灼催促人备聘礼,丰厚、所能给的最大的隆重,即使任何时候,他都是不想委屈了许琳琅。
但是隔日后,许琳琅来告诉他,不能嫁给他了。
许琳琅说,皇后在溶月园为太子择妃,信陵候夫人带她去,本以为装傻点就选不上,可偏偏就选定了她与廷尉之女崔娘子。
太子妃将从她二人中选出,另一人为良娣,不论如何都是得嫁给太子。
听了许琳琅的话,南风明灼要去见南风允烨。
许琳琅拦住了他道:“听闻最近几个王爷被削爵赐死,你若往触怒天颜,最轻也得被训斥,还不会有结果,此事已经被定下了。”
南风明灼伫了良久,道:“不如我们私奔,佯死避过,横竖我也不想再做这什么雍王,你愿意么?”
许琳琅犹豫了下,点点头。南风明灼认定自己此生断不会负许琳琅,只此一人而已,也知让许琳琅跟自己私奔,是委屈了她,不过他想好了,感情上他会弥补,至于生活,他又岂会让自己的女人过苦日子?
只是没了亲王这个身份罢了。
他们计划好,先后实施,由许琳琅先服下龟息药,半月后,南风明灼把一切事都安排妥当再去找她。
去找许琳琅的当夜,南风明灼却见到灯影下她在泪眼婆娑,问缘故,她不肯讲。
翌日,许琳琅留书离去,说是佯死之事,统统谋划她的丫鬟幼杏悉知,前日幼杏扣门而来,告知她家中密不宣其丧,意欲让与她相貌极似的许二娘子代替进太子府。
可是妹妹有心仪之人,不愿,自闭房中绝食已数日。若犹与他走,她将心难安,欢爱血亲两难取舍,只能有负于他。
许琳琅信中是如此写的。
不知真相之前,南风明灼是能理解许琳琅的离开。
人如何能将自己的幸福欢愉,建立在血亲的牺牲痛苦之上,恐怕纵然与他在外也难得自在欢快吧?
以心推心,他无可怨。
得知真相以后,他噀了一口鲜血到刚画好轮廓的美人图上。
鲜血似梅英,朵朵艳丽竭,却是再也看不清轮廓的模样。
这么多年来,南风明灼对许琳琅有恨,也有难以忘怀,不过一切到底都变了,再也回不到当年的时候。
自心里出去了就是出去,再不可能进他心深,被他以整个灵魂袅绕,可以融合不分。
一个坑,有人会踏两遍,他不会。
那背弃是他心里怎么也抹不去的痕迹,即使与许琳琅有了月林那一段,他能够不再记怀也仍旧对她不错,却绝没有了那么多的包容。
其实秋狝满月密林当中,能进到那一步,本也非南风明灼预想。
初初是许琳琅暗语约他的,无人之处见到她,他只是刻意地轻薄挑衅,欲见她稍微推开就罢休。
可是她却缠绵回应了他的。
这么多年他对她原本有怨念,是以不自觉都宣泄了出去,不能说没有情/·欲上身,但他到底知道那般有多无耻荒唐,最后便硬生止在了差点水到渠成的那一步。
怀藏在旁边听了场戏是他没意料到的。
发现怀藏是许琳琅的箫掉下去,那响声不是磕石头。
其实当时怀藏一动不动,掩饰得倒还真挑不出问题。
在现下的南风明灼眼中,怀藏所作所为所言总能出乎他的意表,但想想,不论她怎么做好像又都不出乎意表。
其中她横生的妙趣不多,横生的恶趣不少,偷听他与许琳琅艳事就是恶趣一件。
在南风明灼看来,怀藏扛伤痛方面是过关的,这就是后续他总能把她当个木头、视作半个男人的原因。
如偷听后的次日进林射猎咬她的一口,那日他看到许琳琅坐在南风玄城怀前共骑,所想是真不愧为她许琳琅,昨夜与他温存,今夕转眼能在别人怀里嬉笑。
当然,他蔓延膨胀的需要咬怀藏来发泄的怒火不是因为那,但毋庸置疑,那一刻他是将怀藏当个木头用。
昨儿夜他梦到了许琳琅,并非是什么眷恋,是回到了几年前那种谙熟的感觉,那时得知许琳琅骗了他,他也是病过一场。
或许那时病中的感受,太过深刻,以致往后每回病,感受都会回到那时刻。
但现实睁开眼,感觉会如潮水退去,他清醒明白,那不过是残留的幻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