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这样的事他也会对别人做,还是只对她?又想,其实有人也会愿意对她如此,可那都不是她喜欢的,她喜欢过两个人,但是另一个人并不喜欢她,还对她很残忍。
想到此她眼神逐渐温柔,在身前男人侧腮亲了一口:“南风明灼,十里春风都不如你。”①
南风明灼笑了下,轻轻送她起身,也长立了起来。
怀藏眼神亦转了笑,拉着侧畔男人的手,走在前面引着他破开花海,一步步的朝山下走去……
天昏时,他们到了一个荒废破败的村子,绕了半匝没有人,静悄悄,寒幽幽,像处鬼村一样。
天上无月,南风明灼劈一条沁油脂的山松,撞铁石取火燃烧照明,秉松明绕完了村子整周,再进村左绕右绕来到了一棵八九人合抱不住的古树下。
树身矮胖矮胖,仿佛不长个头,光长肚子了。叶子浓密,火光辉煌中呈伤心碧色。枝条间由藤蔓错落垂挂着,大大小小瓠瓜似的果实。
怀藏盯着果实瞬间就沉进了饥饿当中,跃跃欲上去摘。
南风明灼盯的却是树腰上破的一方洞口,里面无光昏黑黑的。
在怀藏要飞去拥抱瓜果时,南风明灼抓住了她的腕。
他们进到树洞内,松明眨眼亮了方寸之地,只见地上贴树生了一蓬柔软的藤,千丝万缕细软的藤之间,绽放着了一朵火红色的花。
那花甚大甚大,占了树洞空间的近乎一半,若是能翕拢,兴许能把怀藏吃进去。
才经历过各色奇花异草,怀藏仍旧惊于它的奇大,但想着南风明灼既然能带自己来,且挨得这么近,应当是没问题,便欲贴近到花蕊看看。
然而南风明灼捉住了她,示意了下,“你不是要找百解草,在那儿呢,瞅也不瞅一眼。”
怀藏跟随南风明灼指引,果然看到了一点点的紫色,欣欣然而往小心翼翼根拔了出来,心念“叶如零陵香紫缘,根若小蒜”,瞧着的确是如此!
瞬时她眼角眉梢皆是笑意。少时,站起身飞扑进了南风明灼怀里,心中说不出的滋味,不肯分开。
然后,南风明灼靠着洞壁坐下,抚着怀藏的脑袋。
掌下温驯不动的怀藏拿起百解草看了看,抖净泥土,再从衣服上撕了方布,缠裹起来揣进怀里。
在身前男人身上,她如寻常的睡了。
其实并不寻常,是南风明灼让怀藏睡的,抱着她站起身,南风明灼把她轻轻地放在洞中离巨花最远的角,脱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物,积于她旁儿宛若个小丘。
赤条条的南风明灼抓了匕首拐到巨花前,先以锋刃在自己四肢上分别开了细长的血口,匕首插在树上,然后以手揉花。
揉成了约摸碗的大小,摘下,凑近唇前一口一口的啖食起来。
苦涩的味道,食尽以后依旧久久残有苦涩,但南风明灼的心神只在感受自己体内的变化。
许久,似是药力生效了,心口开始犹如刀绞动的痛。
这种痛逐渐蔓延到全身,血脉四肢,教他近乎无法动弹,浑身仿佛千疮百孔。
坐在黑色的肥土上面,他的肌肤上渗着细密的汗,不一会儿汗汇聚成大水珠,滑过脸颊,从下颔滴落。
滑过结实健硕的肌肉,最终都是润到了黑色的土中。
被土同吸纳的还有褐色的血,那是从他四肢割口中蜿蜒流下来的。
极不正常的血流了会儿才变得鲜红,然而陡然自左臂的血里滚下来了一个扭动之物,躺在血泊中兀自扭得起劲,竟是一只活虫!
南风明灼暼了一眼,看到血色里的虫子有爬走的迹象,抓过松明,火灼得虫子不再做动弹。
褐色的血流尽后,他身体的酷疼就淡了,只有一种体内有诸多活物的不舒服的感觉。
在他的肌肤下面,血管之中有细物在蠕动游走,让肌肤鼓起来一个个异凸,从心口分达四肢混着血水自割口中流出。
他继续用火烧着血泊里鲜活活的黑色虫子,一只一只,一个不落。
这是食元蛊,六年前他不慎沾染的。
当年,宦人执掌护卫宫廷的禁军,权势炽盛,天子处处受掣肘挟制,于是想借助外戚来平衡,造成了宦官、外戚分掌京兵的局面。
宦人卖官鬻爵,欺君罔上,亲下倚势横行霸道,官民人人生怨痛恨。
有天使奉命往地方巡视军政,傲慢的态度逼反了那州的统兵将领,挥刀嚯了他后,那州的将领举起了清君侧的大旗。
短短半月以内,毗邻的另外两州接连响应。
作为手握兵权的藩王,封地又正处阻隔叛军、屏蔽朝廷的关键位置上,南风明灼自然不能坐视不管。
大胤开国以来,并非所有的王爷皆有封土,有封土的也未必都司军政,除非皇帝授命。
南风明灼自幼在先皇跟前长大,受到的熏陶一直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君君臣臣。
十岁就藩以后,每年秋季进京朝觐,他都会献上封地最好的产物,对南风允烨的态度也是恭敬尊奉,既不忘君臣之礼,又怀揣兄弟之义。
景龙六年,被南风允烨授命了统兵之权,半月内他便接管了雍州所有兵马。
景龙八年,面对滁州、岚州、渟州军将以“清君侧”为名发起的反叛,南风明灼所想的是:阉患固然该除,却绝对不是以这样的方式,他自有他的方法助陛下真正掌权,翦灭阉患,削弱外戚,破京城之局。
他也确实如自己所想的在做,得到南风允烨密诏,急速适京见到出城相迎的南风允烨,见礼毕第一件事,便是直接上交了几州的兵马符印。
然后,南风允烨不慎滑落了欲赐给他的酒杯,他眼疾手快的接住,里面的醁酒却泼到了他的手指。
在来京的路上,他的食指刚好被荆棘扎破,有道细微之极的伤。
食元蛊就是这样染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