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随风掠过两人之间,却未有人再多说一语。
她走出数步,正欲离开,又忽然回过身,语气微顿:「卫公子——」
卫慎行目光一动:「是霜白。」
郑曦一怔,垂下视线,语声轻缓却诚实:「……你是卫家嫡子,不是我这种庶出的子女可以轻易接近的对象。就算我叫得出口,旁人却未必能听得顺耳。」
他望着她,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温柔:「那你只在我面前叫。」
他顿了顿,又补上一句:「这个名字,你可以在私下唤我,旁人不知,你我亦自在。」
他的语调低柔,像怕惊动风,也像不愿逼迫什么。
她沉默片刻,终于轻轻点头,唇间缓缓吐出那个名字:「霜白。」
这次她没有推托,也未迟疑,如初融春雪,温柔却真切。
她转身欲行,方走出两步,又忽地停下。
「霜白。」她背对着他,再次唤道,声音轻得像午后风过檐廊,微弱却清晰,拂在他心上,久久不散。
卫慎行脚步微顿,没回应,只是静静听着。
「谢谢你送的那本书。」她没有回头,「还有那张字条……我一直收着。」
落花又落,掠过他肩侧。卫慎行站在原地,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直到她的背影没入曲径深处,他才缓缓收回目光,低声喃喃:「霜白……」
「若她……次次都愿意叫这名字。……那是不是,也可以离我更靠近一点?哪怕,只是一步。」
那日落花深处,她替他取了名字,也替这段无声的牵引,落下第一笔。
—
春末,风起得早。东厢院外那株海棠,今年开得特别繁盛,红白交错,摇落一地花瓣。
自从不去书斋后,郑曦偶尔会提着小篓到院外拾花,晒干后配茶。她不说话时总静如止水,但落花落在她发间的时候,会让人误以为那是一副画。
这日午后,卫慎行自书斋离院,恰见她蹲在花树下,指尖捻着一片花瓣,轻轻嗅着。
他没出声,只静立片刻。
郑曦察觉,回眸淡问:「你也来赏花?」
「不爱。」他答得干脆,「但我不喜欢你蹲太久。」
「为何?」
「花下潮气重,地湿,会让你头疼。」
郑曦怔了怔,随即勾唇:「原来你也会关心人。」
卫慎行神情微动,将手中帕子丢来:「坐石墩上去,别卖乖。」
她接住帕子,笑容浅浅,却未移动脚步,反而问:
「你怎么知道我会头疼?」
卫慎行转身,背对着她,语气不疾不徐:「你昨日午膳后揉了太阳穴三次。」
他语气平淡,像只是顺手提起一件小事,「我那时刚好路过东厢窗下。」
郑曦抬眸望他背影,片刻后低声笑了。
「原来霜白公子,也会偷看人。」
那一刻,她没有看到,卫慎行耳根竟微红。
而在庭外墙角,桃夭抱着花篮探头,悄悄咬了一口桂花糕,忍不住嘟囔:
「哎哟喂,这两人怎么像极了没写信又假装不在意的戏台子……」
她转身正要离开,却在转角处与另一名少年撞个正着。
是来准备明日要来赴宰相府嫡女郑绾青诞辰宴的世家公子之一,唤作韩侍郎之子——韩玉。
两人面面相觑,韩玉看了她一眼,忽然开口:「刚那位姑娘……可是府中庶女?」
桃夭下意识地挡住篮子,戒备地点点头。
韩玉望向院内花树下那双倔强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意趣。
「有趣~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