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妨被师父问起功课,少女明显心虚了一下,低下头习惯性地绞起了衣袖,啜嚅道:“……弟子已经日夜苦练,可是内息一直未曾有盈满之象。每每越着急练功,身体就越难受……好像有真气在血脉中逆行,针刺火灼一般。”
“欲速则不达,不可心急。” 林维清安抚道:“你的功力尚不足以压制你体内生来所带的热毒。为师给你的凝露丹,可有按时服下?”
一提到凝露丹,钟滟便委屈:“今日还未及服用,便被沉碧和沉朱抢走了……师父,你给我的分明是凝露丹,为何杨沉碧她们却说是破障丹?”
林维清目光一转,已大致猜明了前因后果,只缓缓道:“此两味丹丸的气味十分相似,你日日带在身上,难免招人耳目。也罢,你不是总嫌此药苦涩不好吃么,为师便替你改一改它。”
“真的?” 钟滟一听再不用吃苦药了,立刻双目放光,欢呼雀跃道:“师父最好了!滟儿想要桂花糖味的,甜甜的!”
“胡闹,哪里有糖丸似的药?” 林维清唇角一弯,拍了拍少女的脑袋,自往丹室内去了。
钟滟紧紧跟在林维清身后,也一道挤进房内。她不似沉玉熟知药性,见了什么都新奇,如小猫儿般东闻西嗅,探头探脑。
“滟儿,取灵芝液来。”
林维清吩咐了许久,却不见钟滟回来,只好放下手上的药杵,起身去寻。
刚拨开药室的门帘,便闻一阵蜜香酒意扑面而来。满面红霞的少女软倒在一堆刚晒干的金霰草上,正呼呼大睡,手中还握着一只不断淌出蜜色汁液的紫玉瓶。
……定是沉樾那小子来药庐偷完酒,还不好好放回原处。
林维清摇摇头,抱起误食千日醉的小醉猫,放回外室的软榻上。
什么都敢直接往嘴里尝,下回他就该放些泻药在药室里,好让她吃些教训。
……
在一阵自背脊处缓缓漫至四肢百骸的酥麻暖意中,钟滟缓缓睁开了眼睛。
“别动,抱意守心,凝神入气。”
耳后传来师父的告诫,钟滟忙盘好腿,努力挺直脊背,在林维清的引导下,一遍遍运行起浑天诀。
林维清的内息绵长柔和,缓缓自背后注入身体,经脉间那些成日暴躁逆行的火毒突然都乖顺了起来,平素枯竭滞涩的内息也如雨后春溪般潺潺流动着,整个人舒服得仿佛浸润在寒冬的温泉里。钟滟眯着眼,喉间直发出几声小猫儿般的咕噜声。
难得的宁静快意下,她却忍不住有些分心,偷偷回过脸,想瞧一眼师父专心运功的样子。
林维清却一蹙眉,抵在她蝴蝶骨上手指用了分力,冷声道:“专心。”
“是……” 背上一痛,钟滟吐了吐舌头,再不敢分心,闭目专心地随着师父练起功来。
一个时辰罢,钟滟再次睁开眼时,只觉四宇清明,连远处流水的潺潺声响都分外清脆。
她深吸了口气,但觉内府间尽是清和充盈的真气,忍不住心头窃喜,骨头都轻盈了几分——师父教两名师兄时,从来都是口头提点,哪里会这样亲自带着练功。
师父果然最宠她了!
“归气入经,如汇细流入涓溪,过迅则溢,若迟则涸,但求顺其自然,不可急躁,可有明白?” 林维清的训导之言在身后淡淡传来。
“弟子明白啦!”
实际上什么也没明白的少女纤腰一转,灵巧地回身转为跪坐,抬头期切问道:“师父,照我这样练下去,是不是很快变能克化身上的热毒了?”
林维清:“……”
三个弟子里,沉玉朝乾夕惕,沉樾天资过人,唯独这个小丫头天分差了些许,还一身不知哪里学来的顽惰淘气,学什么都是半吊子。
林维清眉梢微挑,没忍心戳破少女眼中明晃晃的白日美梦,只安慰道:“好好努力,待你修到浑天诀五重,便再不用受这经脉逆行之苦了。”
“可若我修到五重……就要出师了。” 少女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噘着嘴掰起指头数了数:“师父七岁入门,十岁破三重,十四岁破四重,十九岁时修到了五重便收了大师兄为徒,一共花了十二年。”
“可我入门五年,连二重都未修到,那等我修到五重,岂不是都要等到七老八十了?!”
少女一本正经地感慨自己进境太慢,偏那十分愁苦的话到了她嘴里,却全是一派毫不在意的天真欢喜……林维清被她搅得一时也不知该忧该喜,只默然叹了口气,不置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