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又被推开了，进来的是一个老教师，斑白的头发、瘦瘦小小，但是很有精气神，西装笔挺。屋里所有的人都往门口看去。

是凌宇的导师。

吕导是学院的老人了，学界威望很高，院领导和几个年轻点的教师见他进来都赶忙起身。

他点头示意大家都坐下，随手拿过桌上准备的材料翻看，随后压在手腕下。

导师：“举报人呢？”

院领导：“今天临时突然说生病了来不了。”

导师：“实名举报不见举报人。我们不对别人做人格上的揣测，他是真的病了来不了希望他可以早日康复。但是，他既然举报了别人，起码也应该拿出最基本的诚意出来，谁举报谁举证。难道指望他空口无凭一张嘴，我们就要跑断腿吗？”

导师把凌宇准备好的材料举起来，厚重的纸张在空中散出一朵花。

“我带凌宇七年，他的每一篇论文都是交给我一步步实验数据和结果的，他的每一次调整和修改，我也都看在眼里。本来举报人来我们当面和他讲清楚也可以，但是现在，他来都不来，连基本的尊重都没有吗？连面都不敢露，也没有相关材料，他的举报又有几分真实？”

“这些佐证材料里面还有很多珍贵的原始数据，可以现场翻看比对，但是不方便提供带走。如果举报者有疑问，麻烦他带着举报材料和质疑问题拿出来咱们再解答。对学者来说、对一个即将毕业的学生来说，时间都是宝贵的，整理材料的时间，足够再去跑几遍实验数据或者给学生指导论文了。”

凌宇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的，更何况其实怀疑他的论文是不是别人代笔，对他导师也是一种侮辱。吕导在听到这件事时，沉默了很久，后来也只是让他去准备佐证材料。

没想到导师会在此时替他说话。

有权威的人出面，事情似乎就比普通小喽啰涉事要简单很多，院方做出妥协。

院领导说：“你俩给出的证明材料确实很充足了，我们会和对方沟通解释清楚的，同时让对方保证不在网上做出多余的举动。但是也希望你们能够注意分寸，既然被人拿出这样的把柄，无论是否是无稽之谈，都是有不良影响的。现在网络这么发达，一旦闹到网上，就没这么好解决了。”

辅导员老师及时出面：“我也去和那个同学沟通沟通，充分了解他的诉求和想法，避免舆论化。”

接下来凌宇和左南春又是一番保证。各位老师们也时间宝贵，抓紧散会。

一场辩证结束，基本宣告无罪，所谓的举报皆为无稽之谈，但下楼时，电梯里的气氛还是十分凝重。

凌宇和左南春都站在吕导背后，看着导师已经略有泛白的头发，不敢说话。

还是导师先开口：“小左的导师我们多年同事，也很熟悉。我比你们年纪也大很多，应该和你们父母差不多吧，我就就倚老卖老了。”

左南春随着老师的话给出反应，先是连连点头表示认可，又在听到最后一句话时连连摇头，“怎么会，感恩老师这么信任我们。”

“年轻人谈恋爱是正常的，但是发生这样可能会影响你们前途和声誉的事情，对你们来说不是好事。这次是因为咱们有充足的资料，对方也还算没有做绝直接发到网上引起舆论倒逼你们。”

“如果发到网上，哪怕你们有再充足的佐证材料，事情也没这么好解决了。快毕业了，别再有下次。”

吕导看着两个鹌鹑似的学生站在自己后面，语气终究还是缓和了些，“知道是谁举报的吗？”

“不知道。”

吕导点了点头，“我再去找他说吧。”

“实在让您费心了。”在这样的场景下，话语显得太过单薄。吕导本来就是话不太多的人，不喜欢废话、套话，一路上又是一阵沉默。

今天的沉默次数太多了，沉默的时间也太久，久到左南春和凌宇心里只能去想到底怎么去把后续问题处理好。

左南春和凌宇一起把导师送到了停车场，看着老师的车远去，才又深深望了对方一眼。

“对不起，是我没忍住在学校太张扬了。”凌宇想拉左南春的手，又深深克制住。

“有心人谁也拦不住。在这届节骨眼上举报也是挺黑心的。”

左南春：“你能猜到是谁举报吗？”

凌宇：“还真没什么想法。平时和老师同学们的关系都挺好的，没什么冲突。”确实，别说有什么冲突了，凌宇作为组里的大师兄，有时甚至说承担了小导师的部分工作也毫不夸张。

凌宇：“我本来想着是不是外校的同行在知网看到论文了，找学院里。但是我注意到领导陈述问题的时候，还特意说了，对方问是不是有你带笔的可能。这信息太精确了，所以我基本感觉，是咱们校内人，也是知道咱俩关系的人。”

凌宇又补充一句，“不知道确切关系，也知道关系亲密。”

左南春想了想：“除此之外，应该刚来没多久，因为他不知道我才任职教师没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