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翊已经给许安枝安排好了回去波士顿的机票,随行带着的东西也就几件衣服和自己的证件。但是今早都被周家派人送过来了,薄翊见许安枝吃完饭就坐在书房里没有事干,试着问了一下:
“安枝,其实我家这里还有一些古籍没有处理完整,你要帮我一起处理吗?”
好呀,许安枝很快就点头赢了下来。见许安枝回答的那么干脆,薄翊也站起来,在书架里摸出昨晚还没有修补完的《黄山茶经》,两人在书房并肩而坐。
许安枝事先没有过修补书籍的经验,就看着薄翊在自己面前演示了一遍。少年挽起上衣的袖口至肘部,左手虚按工作台边缘,右手悬停在昨晚停留的那一页上。镊子在他的指间转出银光,阳光穿过灯罩,将薄翊正在溜口的修长指甲映成半透明,能看清血液在薄皮下流动的淡青色痕迹。许安枝一下子红了脸,竟然晃了神。
“安枝——”薄翊轻轻地唤了一声,将手里的镊子递了过去,指尖却不小心碰到了许安枝的手背,两个人同时缩手,镊子就掉落在了宣纸上——
许安枝慌忙去捡,手刚刚伸过去,就见到薄翊的拇指在她虎口停顿了半秒,忽然翻过她的掌心向上,指着一点淡疤:“这是?”
许安枝蜷了蜷手指:“初中的时候帮许叔叔搬羊毛包,铁丝刮的。”
“你还要干这种活?”薄翊从笔筒里抽出一支紫毫:“徽州有句老话——‘伤疤要蘸墨描过,才不算白疼’。”
笔尖悬在她掌心,却终究没落下,只将笔塞回到她的手里:“...你自己来。”
“我去关窗,估计会有蚊虫飞进来。”薄翊起身背对着许安枝快步走去,步伐有些凌乱。留许安枝一个人站在书案前,怔怔地拿着笔,望着被薄翊轻握过的手。
有了这么一出,许安枝也不好再在薄翊面前晃悠下去了,匆匆忙忙说了一句还有东西还没收拾好,便退出了房间。
她怎么会看不出襄王有情呢,许安枝只是不敢往深处想。
夜里风声渐起,有三五滴雨滴打在许安枝未关的窗台。横竖都是睡不着,许安枝披了一件睡袍也就出了门。H市的雨很听话,这么一落下来,就是真的烟雨江南了。在窗边欣赏了夜雨有一会。许安枝便出了房间门。长廊的另一端,薄翊正在对雨廊下煮茶,石桌上摊开着《黄山志》,正好翻到“徽商诚信”篇章。
他先注意到的许安枝——雨夜在她房间门口饮茶,既怕她出来又怕她不出来。人真的出来了,他又发现他整个人木讷得可怕。只好招招手,便再也想不出什么其他的说辞了。
许安枝也看到了薄翊,想到下午的暧昧气氛,正在犹豫着要不要走开,就见到薄翊对她招手了。虽然耳尖已经感觉到红热,但是想着毕竟又是夜晚,薄翊也看不出来什么,还是提腿走了过去。
“这么晚了,除了我,也有人长夜未眠吗?”话刚说出口许安枝就后悔了——这不是暴露自己也没有睡好觉。她不敢再说话了,坐在薄翊旁边,也拿着那本《黄山志》看了起来。
又想到这两天发生的事情,许安枝开口问:“你哥哥这样…会不会有风险?”
薄翊听到这话,摇摇头,将泡好的那壶酸枣仁茶推到许安枝面前:“薄昱最擅长的,就是让违规者自己跳进纪委的档案袋。”
许安枝已经知道了薄家的能力,但是内心还是不安:“可我不想你们因我惹麻烦…”指尖划过《黄山志》上“无徽不成镇”的朱批,脸上的神情已经暴露出来她的担忧。
薄翊却突然倾身按住书页:“看这里——‘无徽不成镇’。许安枝,你值得一个‘镇’为你撑腰。”
雨声忽然远了。许安枝的心跳声却清晰可闻,一下一下,撞得胸腔发疼。茶香、雨气、他的气息,全都混在一起,让她恍惚觉得,这一刻,像是被命运精心安排过。
檐外雨帘如纱,而薄翊的眼睛,比夜色更深。
山脚下,周临已经等待了整整一天,最后是架不住,被保安被保安“请”进值班室喝茶醒酒。
“周家少爷,没有得到批准,你恐怕前院都很难踏进去。”保安端来茶,劝他喝完就赶紧回去。
周临只是紧盯着用来给他泡茶的那罐黄山特供,那是周作安最喜欢的一个茶品,连他都没有喝过几次。在薄家,却是一个保安就可以随便喝得到。
“好茶,哪里买的?”周临接过喝了一口,本该甘醇的茶汤却只让他品出苦涩,他哑着声音问。
“这我哪知道的,早上送文件的时候一起送过来的,管家随手就甩给我了”
......夜还深,周临的目光却愈发暗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