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周蓑云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想比赛歌曲,一会儿想家里团团坐的玩偶,一会儿又想夜市里有什么吃的。这就是日夜颠倒的后遗症。
隔壁简辽燃也睡得不安稳。他像被一只大手掐进床里,无法醒来。
耳朵保留着唯一的通感,水流的声音强制、霸道地流入他的耳里,就像一个没有关紧的水龙头,他的梦是浴缸,逐渐装满水,他的肢体溺进梦中,僵化、麻痹、沉没……
在漆黑的水里,简辽燃窥见某段漂浮的发辫,活物一样朝他不停游过来,他不敢伸手,撇转头,又窥一张漂浮的脸,五官模糊,却对他展露出清晰露骨的厌恶。
厌恶他吗?
不对,那张脸厌恶地盯着盘绕过来的发辫,还有水里的漩涡,与周蓑云跳入水中救他时一样的神情。
记忆回归,恐惧稍稍松开了桎梏。
简辽燃的眼皮沉重地掀开,头顶悬浮着昏黄的光影。缓了几缓,手指恢复一点感觉后,他一把抓住身侧的手机,用余光扫屏幕,找到排在前边的头像。
周蓑云正玩着手机,简辽燃的微信电话打进来,他起初以为打错,但对方没有立刻挂断,便接起来。
十几秒后,周蓑云没有听见对方的声音,试图喊:“简老师?简辽燃?”
“过来。”
简辽燃的声音像被锁在生锈的铁柜里,很闷。
周蓑云迅速爬起身冲出门,边嘟嘟嘟敲门,边对着电话说:“你先深呼吸,我在门口了,你听见我的声音吗?”
“嗯。”
“我游泳很强,水性很好,所以你不用担心。”
“嗯。”
“你动一动,过来开门啊。我等你。”
这句话后屋里就没声音了。
三分钟后,一小阵椅子被推开的摩擦声,继而鞋子踩地声越来越近,门从里边拉开。
周蓑云控制住开门的力道,自己压住门进去。
房间里只有睡眠灯,黄沥沥浮在简辽燃头顶,鬼气森森。
周蓑云啪地把灯都打开,瞧着简辽燃梦游一样,眼神发直,他把人捞回床上,打开网络电视,播放《新闻联播》。
耳熟能详的前奏音响起……
“放心吧,你在全世界最安全的地方。”周蓑云搓揉简辽燃僵硬的手掌心。
简辽燃闭眼躺了一会儿,喉咙挣扎了片刻,像从生锈的铁柜里逃出来,挤出点笑,说:“你安慰人的方式很特殊。”
周蓑云缓出一口气,给他放松肌肉。
肢体僵化情况缓解了许多,简辽燃坐起身,盯着周蓑云搭在他手背上的手指,他记得第二场比赛之后,周蓑云去找他,当时指间戴了一枚蝴蝶银戒,很修饰手型。
“你喜欢戴戒指吗?”简辽燃莫名其妙蹦出这句。
“没事了?”周蓑云观察他神色,眼睛回神了。
“这样的戒指?”他弯起眼儿,食指穿过简辽燃挂在腕上的抑制环,贴在指间。
简辽燃一股火把什么僵化、麻痹的余孽都烧光了,脑子轰地充血:“你是不作死就不会死。”
周蓑云松开手坐直,问:“到底怎么回事?”
简辽燃却反问:“你在隔壁洗澡?”
“没有啊。”说完反应过来,简辽燃是被房间里的水声刺激到了,起身去看洗手间,出来又说:“你的洗手间水龙头也是关紧的,没有出水的地方。这里是顶层,楼上也不会有水经过这层啊。”
简辽燃悠然记得那种逐渐蔓延的水声,就像在耳边不停绕,郁闷道:“可能是做梦吧。”
周蓑云:“以前做梦也梦见过水?”
“不好说,关于水的梦,我醒来之后都记不太清楚。”
周蓑云走到窗边,拉开一点窗帘,看外边海岸线,“那就不是梦。难道是海浪声?”
海浪拍打岩石,似乎有那么一点像。
他把电视声音调小,又走到窗边聆听,声音比之前的大了,不过是不是海浪一波一波的声音,是稀稀拉拉的水声。
周蓑云走到桌子旁,拿起简辽燃的外挂耳机,对着简辽燃的帅脑勺扣下去。简辽燃抬头扶住耳机,问他:“听见什么了吗?”
周蓑云低头看他,眨了眨眼:“不如你用耳机听音乐?”
简辽燃一把将耳机摘下来,抓着他的手:“你在这里就没关系,人一多声音一杂,那种东西就对我没影响。”
周蓑云:“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