弯腰伸手就将那件湿透的衬衫从水里捞了出来,动作毫不温柔,水珠顺着布料滴滴答答落在光洁的地砖上,晕开一小片水渍。我只好将湿衣服扔在旁边的脏衣篮里。
库洛洛抽回了自己悬在半空的手臂,任由它无力地搭回浴缸边缘,溅起细小的水花。
他侧过头,看向酷拉皮卡,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水珠顺着他湿漉漉的黑发滑落,滴进浴缸里。
我眉头紧锁,仔细打量着眼前的人。卸下了平日里那迫人的气场,此刻的库洛洛显得异常陌生,虚弱得不像是他认知中的那个人。
“库洛洛,你怎么……”我眼里是探究和怀疑:“变得和普通人一样了。”
库洛洛的视线平静地迎上我的目光,那双黑眸深沉依旧,却少了往日的锋芒。
他开口,声音在浴室的拢音下显得有些空洞,带着沙哑:“这不是你给我的惩罚吗?”
我随即冷笑出声。
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确认和快意:“没错,就是我做的。这样一来,你就再也回不去你的蜘蛛身边了。”
库洛洛闻言,眼睛蓦地睁大了些许。
那双纯黑的、看不出情绪的眸子就那样直直地盯着我,透出一种无声的控诉,好像我对他施加了多么残酷的刑罚。
我迎着这道目光,心底的怒火与恨意翻腾不休。
这个人,这个夺走我一切的刽子手,现在却用这种眼神看着我?
真是天大的讽刺。
我才是那个背负着血海深仇、饱受折磨的人!
迎着库洛洛那双黑眸,我的手指下意识地抬起,轻轻碰触了自己的眼角。
就是这个人,夺走了我族人的眼睛,毁掉了我的人生。
如今他被剥夺了力量,困于此处,对他这种人来说,失去自由和力量,无异于最深重的刑罚,每一分每一秒都该是炼狱般的折磨。
我出门走向邻居家,敲开了门,借要来了那根挂在门口积灰、据说以前用来拴大型牧羊犬的粗重铁链。
冰冷的铁链入手,沉甸甸的,起码十几斤重,链环粗糙,带着陈旧的铁锈气。
库洛洛还坐在浴缸里,我弯下腰,将那根沉重的铁链“哐啷”一声,丢在库洛洛面前的地砖上。
粗粝的金属撞击光滑地面的声响,在安静的浴室里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对付现在的你,”我的声音没有温度,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就该用这种普通人的方法。”
我盯着库洛洛,眼底是冷酷的审视:“我想,凭你现在这副连衣服都拿不稳的身体,是绝对弄不断这东西的。”
库洛洛的视线从酷拉皮卡冷硬的侧脸,缓缓移到脚边那堆粗重的、散发着铁锈味的链条上。
他打量着然后抬起眼,目光重新对上酷拉皮卡的红瞳,嘴角竟然向上牵动,勾勒出一个极浅的弧度,那双深黑的眼睛里闪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近乎好奇的光:“那么,你要把我锁起来?”
“如果你试图逃跑,或者做出任何多余的事情,”我的声音没有起伏,每个字都像淬了冰:“我会毫不犹豫地这样做。”我绝非只是说说而已。
“我可从来没想过要跑,酷拉皮卡。”库洛洛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水汽,低沉而清晰。
他微微前倾身体,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都牵动了他的虚弱,但他依旧靠近了些,带着那股酷拉皮卡自己常用的柠檬沐浴露的清爽气味:“只要你允许我留在你视线之内,对我而言,就是最大的乐趣。”
这混蛋!
我身体瞬间绷紧,几乎要向后退开,强烈的厌恶感让我胃里翻腾。强迫自己站稳,抬头直视那双近在咫尺的黑眸,对方眼中那玩味的光芒刺得我怒火中烧。
这个人,就算沦落到这般境地,这种恶劣到骨子里的本性,还是让人恨不得立刻拧断他的脖子。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清脆的童音打破了凝滞的气氛。
“爸爸,我作业做完了!”贝奇不知何时跑了过来,小脸红扑扑的,高高举起手里的作业本,踮着脚尖努力想放到酷拉皮卡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