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次打开去往魔域的通道便撞上正道人士剿灭魔修,倒有些新奇。我施施然迈出脚步,然而还不等站定,便有一把剑向我飞来,还在愣神间,那柄温远送的软剑便干脆将那把剑给打飞。
——等等,什么情况?
你们打魔修就魔修,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乱打人!
被打飞的剑落在地上,‘咣当’一声响,很轻,但周围的打斗却不约而同停了下来。
我扫视周围一圈。焦业带我在魔域晃的时候向来不避着人。因此魔域上至城主和魔将,下到才堕魔没多久的魔人,全都认得我。至于旁边的修仙世家和凌霄宗……我咳嗽了一声,拿着那把软剑往自己的熟人跟前去,凌霄宗掌门同我也算是熟识了,因此我认得他们凌霄宗的长老,这些长老也同样认得我。
我甚至懒得装模作样的寒暄,直接甩出一句:“你们是在剿除魔修?”
我先前陪凌霄宗的掌门一道来剿灭过魔修,明面上是来剿除魔修,但那回所遇到的魔修全都是魔人,根本没有城主和魔将。为什么?自然是因为我事先告知过焦业。我对除了焦业以外的魔修倒没有什么庇护的心思,但魔域的人总不能全都被正道的人剿除了,否则焦业用人怎么办……虽然他也不怎么用这些手下。
那掌门总要事先告诉我要去剿除魔修,再问我要不要一道,我也全应下来,回到魔域便又偷偷摸摸转告给焦业。
而听到我这样说的焦业脸上原本因为我到来的喜悦都消失了,他瞧我一眼,随后继续低头切着菜:‘你倒是有意思,是要同别人一道来剿除魔修?可别哪天打着这个由头把我一同剿了。’
他说这样的话也不是一两天,并非是当真这样想,而是需要我一句干脆的否定,同他说声并非如此,他才会觉得安心。
‘说什么傻话,我为什么会想不开跑去杀了我的道侣?’因此我想也不想,把自己带的那包还春丹取出来,‘他和我说就在近日,你让那些城主和魔将都小心些。至于这些还春丹,你都收着。受了伤便吃,别总要攒着还给我,记住了吗?’
‘那你呢?’焦业放下刀,将那还春丹放进自己随身佩戴的香囊中,‘需不需要我让魔修看着点儿下手?省得到时伤了你。’
‘温远送我的剑气很多,’我挺起胸膛,有些骄傲,‘现在还没人能伤着我。’
焦业本就听不得我提起温远,更别提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当即冷笑了一声,将刀重新拿起:‘是么?那看来是我多嘴了。’
‘哪儿有多嘴,’我赶忙咳一声,‘你这样替我着想,我很欢喜。’
焦业一向很吃我这套,果然并未再多说些什么。
大抵是看我同凌霄宗的掌门剿魔修太多回,以至于凌霄宗的那些长老弟子都觉得我和魔皇做道侣不过是准备着对他下手。因此那名凌霄宗的长老也并不在意我的态度,只轻轻点点头:“是,这便要离开了。”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软剑飞回我的手中。
我一边同他交谈,一边低头去瞧那把差点给我来一下的剑。
那把剑这会儿飞至另一人手中,是个万剑山的,见状也一道过来,拿着自个儿的剑冲我拱手:“抱歉,方才是我没有注意。”
元阳倒是有不少,想来是万剑山的长老或者峰主这样的人物。不过这浅绿色长发,紫发的眸子……怎么也够不上我心中美人的标准,只能勉强算是中规中矩。而且……万剑山的弟子怎么连剑都控制不住?丢人不丢人?我在心里嫌弃得厉害,面上却笑吟吟的:“无妨,你是万剑山的弟子?”
“万剑山峰主,舒子良。”他说这话时并未看我,只看着我手中的那把软剑,大抵是察觉到了这上面的气息属于万剑山的剑尊。
“舒子良……”我低头想了想,忽然想起温远曾跟我提到过这个名字。他说自己游历时受了伤,遇上个万剑山的峰主搭救,对方的名字正是舒子良,原来就是面前这位。
“我知道你。”我挥挥手,道,“快走吧,此处由我来善后便是。”
“这些魔修……”舒子良有些狐疑的上下看我,“你当真应付得过来?”
要么怎么说万剑山的弟子大多都是木头呢,我冲他强行挤出一个笑:“我可不会拿自己的身家性命开玩笑,你们去吧。”
“好。”这次他没有再迟疑,“多谢姑娘。”
眼见最后一个正派人士的身影消失,那些个魔修终于长呼出一口气来,装样子这事儿对他们这些喜怒都形于色的家伙来说还是太难,幸而他们这回只需装一会儿。
“你们自个儿该缓缓的便缓缓,想去报仇的就自个儿去寻人报仇。”我将那把软剑重新佩戴好,随即问道,“魔皇现在何处,可是还在他的洞府?”
“应是在他的洞府中。”有个城主出声说道,“只是方才……”他说到后半句很小心地瞟了我一眼,话没有说完,像是在等什么。
“方才什么?”我自觉他的后半句是想要问我和那些正派人士是怎么个情况,眉目间已隐隐有些不耐烦,“你不知道我方才是在同他们周旋吗?”
“我知晓,只是……”城主张了张嘴,像是还想说什么。
“行了,既然知道就不要再说下去了。”我拔了另一边的魔剑出来,“再啰嗦当心我切了你的舌头!”
“哦。”他神色委屈,倒是没再说话,退下了。
怎么魔域城主说话都还这么磨磨唧唧的?我来到焦业的洞府门前,还在想方才的事儿,而石门在我跟前缓缓打开。实在是丢人现眼。
焦业此时正坐在桌前翻着银字儿,神情倒是平静,只是他翻书用的是左手。
修仙之人不像凡人,凡人大多只用右手,修仙之人两只手都会使。然而此时焦业若只是使个左手翻书倒也就罢了,可他的另一边的袖子那处却空落落的,有半截甚至干脆垂在了地面上。
我陷入了沉默,忽然意识到了什么——那魔域的城主,方才想同我说的……莫不是此事儿?
若是如此,那他的欲言又止似乎就可以理解了。
“奇怪,”我大步来到焦业跟前,心中焦急,手上却将他那只断臂举起来,调侃他,“是看的次数实在太多了吗?我竟觉得有些习惯了。”
怎么办?我嘴上调侃,却在心中想。修仙之人断臂便等同于武力削掉一截。魔皇本来就得费心应付那些所谓的名门正派,我也断不可能为了让焦业找到灵泉再放他独自一人去外面游历……那么去找温远?听说先前温远为自己的弟子寻回了治疗对方躯壳的灵药,这事儿温远想来也会同意。但焦业若是知晓了此事的真相,想必不会觉得开心,说不准会觉得愤怒,最后干脆斩断自己的另一条手臂也未可知。
这祖宗有的时候脾气可大。
我盯着他那断臂,一时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不奇怪,”焦业关上手中那本银字儿,笑着看了我一眼,“人间有的男子不也是这样?娶回了女子,闲来无事便要说上一句黄脸婆。左右女子也已为他生下孩子,不会轻易选择和离。”
“我错了,绝没有那般的意思,心疼你还来不及。”我实在不希望自己成为他口中的那种‘男子’,哪怕晓得焦业不是这个意思,也当机立断拽走了此时的话题,“是谁害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