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鹿儿再醒来时,已经好好地躺在了软榻之上,小肚腿也被缠上了纱布,显然是有被好好包扎过。
此时,木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人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极其美丽的姑娘。
一头如水墨般的长发用发带轻轻地绑着,懒洋洋地靠在肩上,垂至膝处。
苍白的脸上有一张殷红的唇,再往上,便是精巧的鼻子和一双含情的眸。
她进来的那一刻,简朴的木屋一瞬便蓬荜生辉。
小鹿儿想:原来世界上竟有比九天玄女还美的角色。
那姑娘走近了,小鹿儿才注意她只穿了身麻布粗衣,衣袖半挽,半透明的肌肤带了点淡淡的红痕,仿佛是被这粗糙的布料磨出来的。
"仙子醒了?"那姑娘柔声道。
先前因她美貌而怔愣的小鹿儿这时才反应过来,刚想向这好心的姑娘道谢,却因她的称呼再次一愣。
"仙子?"
小鹿儿倒吸一口凉气,吓得屁股往后挪了半寸,惊呼道,"你你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我是仙女?你怎么看出来的?"
那姑娘"噗嗤"一笑,侧身坐在了床榻边:"因为,你是从天上掉下来的啊。"
她拿起小木勺放在一旁温热的汤药里,轻轻搅动了片刻,递给小鹿儿。
小鹿儿下意识接过,却猛地反应过来,抬头看着那姑娘的眼睛。
"不对,你能救我,又认得我的身份,你不是普通凡人,"小鹿儿顿了顿,神色认真起来,"你是何身份?"
那姑娘听了此话,笑意反而更深了,好看的眸子像是落进了星辰:"不如你猜猜我是什么身份?"
碗中的汤药溢出丝丝缕缕的药香,小鹿儿盯着褐色药汁中的自己,嘴角弯了弯,道:"总归不是坏人。"
说着,她将药一饮而尽。
那姑娘显然没有料到小鹿儿的回答,也是一怔:"你怎么……"可话未说完,便看到小鹿儿因为汤药太苦而紧皱到一起的五官,忙塞了颗蜜饯过去。
"你连我的身份都不知道,还敢喝我的药啊?"
小鹿儿咬开了蜜饯,酸甜的口感一瞬便压过了药味,她边嚼边道:"是你救的我,总不可能再害我吧!所以说,你是什么身份,又有什么关系呢?"
那姑娘闻及,长睫颤了颤。半晌后,她站起身,将垂在肩前的长发拨到背后,正色道:"我名唤疏稚,是……不周山上的一只魑血花妖”
小鹿儿盘起了腿,手轻轻搭在膝上,仰头道:"我叫小鹿儿,是司空殿的一个小仙 谢谢你救了我。"
她看着疏稚,想起不知多少年前,师兄古修同她说,妖魔自古便狡猾邪恶,若遇之,必杀之,此为仙人之责。
那时她正喝着从月老那儿顺来的酒,晕乎乎的,胆子也大,便驳了古修一句:"你们都同我说什么妖魔邪恶,可是一仙一人、一妖一魔的本性,又怎么能靠身份判断呢?"
如今看来,那句醉酒之言当真是得到了印证。
"哦,对了,同我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个仙君呢,你可有看到他?"小鹿儿继续道。
"啊,是的,他在另一间屋子躺着,"疏稚指了指身后,"不过他的情况有些复杂……"
正说着,门便被人推了开。陆子寞锁着眉,抿唇快步走进来,一把拉起了坐在榻上的小鹿儿。
他微微朝疏稚作了一揖,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陆某来日再报。"
正说着,他拽着小鹿儿便往外走。
他的肌肤冰凉,大力握着小鹿儿的手腕,着实将她吓了一跳。
"你做什么,陆子寞……"小鹿儿皱着眉,甩了甩手想要挣脱,却终是途劳,"疏稚还没有说完呀,你……"
"你口中的疏稚,可是只妖!"
"妖又如何?她可是救了你我。若是没有这只妖,我们还生死未人呢!"
"但那是妖,你又怎么知道,她对我们意欲何为?小鹿儿,难道救人都是白救的吗?"
陆子寞停了下来,回身看她,眉目仿若结了层冰霜,看着格外严肃。
"行,你说得也对。"小鹿儿低下头,盯着脚尖,有些蔫蔫的,像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
"可你之前受了影子人一掌,是疏稚将我们救了下来。她既知道你受了伤,也应该知道如何疗伤。我们现在走了,你这伤,怎么办?"
"我的伤没事。"陆子寞答道。可他刚迈出一步,便被一道人影挡住,而身后,传来了气喘嘘嘘的声音。
"等……等一下,小鹿儿,还有……这位仙君……"只见疏稚追了上来,一手叉着腰,一手扶着膝,轻轻喘着气,"这位仙君,你可知自己中了毒?"
"胡说八道!"陆子寞的眉锁得更深了。
疏稚调整好气息,方才直起身子。她跑得太急,几缕青丝掉了出来,她将其别在了耳后:"仙君可会觉得四肢冰凉,经脉中灵力逆流?"
陆子寞闻及一怔。
他方才刚醒时,便觉得身体格外难受,体内灵力乱窜,不受控制。
只不过那时待在陌生的地方,小鹿儿也不见了身影,他一时着急,便将此事抛在了脑后。
如今被疏稚这般一提,那股子难受劲便又上来了。
小鹿儿侧过头看到了陆子寞的神情,便心知被疏稚说中了,又想到了将才疏稚未说完的话,忙道:"疏稚,他该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他中毒了。"疏稚看向小鹿儿,顿了顿继续道,“此毒乃魔界‘极荼’,是魔界剧毒之一,可致使中毒者一夜之间灵力逆流。而这并非最折磨人的……"
疏稚的视线移向陆子寞:"中了极荼的人,在月光下会受蚀骨之痛,一日胜过一日,月盈则盛,月亏则衰,十二月后,爆体而亡。"
话落,一片寂静。
"那他……没救了?"小鹿儿小心地颤声问道。
陆子寞如今中了毒,到底也是有她一部分原因的。是她提出去什么风启城,又打听到了一个什么狗屁活神仙。
若是这位天界未来的战神因此事而死,等她回到天界,不得被天帝千刀万剐扔进太上老君的炼丹炉里炼化了!
更何况她下界是为了抵罪,她可不想让她这副戴罪之身罪上加罪呀!
"不,有救的。只不过,这解药极为难找,要……"疏稚还未说完,就听小鹿儿非常庆幸地祈求老天保佑。
"有救就好,有救就好……"小鹿儿暗自松了口气,眨了眨眼睛,"解药难找怕什么?我小鹿儿上刀山下火海也会帮他找着的。"
她一时因为自己不用被扔进炼丹炉里而雀跃了一会儿,一边说,一边一手拍在了陆子寞肩上,像那江湖里行侠仗义的女剑客。
小鹿儿:逃过一劫,老天保佑,不用被炼成仙丹了!
许久未说话的陆子寞瘪了瘪嘴,悄无声息地拨开了小鹿儿拍在他肩头的手,低声道:"我这中毒的人都没说话,你凑什么热闹?"
他说完,看向疏稚:"我记得你说你是魑血花?一只妖,为何会对魔界的毒了如指掌?"
疏稚一蓦,神色暗了暗,轻声道:"因为这毒我中过。"
"那你也是夜夜承受蚀骨之痛,等着十二月后爆体而亡?"
"不不……我的毒已经解了。"
"那你是因何被下的毒?既然这毒这般难解,你一只小小花妖如何拿到的解药?魔界又为何平白无故对一只花妖下毒?"
"我……”
陆子寞的提问步步紧迫,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小鹿儿忙站在了二人中间,打起圆场:"等等等等等,陆子寞,你不会不信你中毒了吧?还是说你不信疏稚啊?哎,你不信你也别这样质问人家一个小小的花妖呀……"
而也正在此时,一柄剑架在了陆子寞的脖子上。
执剑之人。正是先前他们二人不曾注意的,挡住他们去路的人。
锃亮的剑反射了日光,差点亮瞎小鹿儿的眼睛。
她指着陆子寞身后的人影,吃惊地张大了嘴,又转身看了看疏稚:"不是.影……影子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