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圣明了,这样的剑更适合贴身快招,倒是丘剑客的路数。
剑圣走了,划着一叶扁舟悄悄出了大泽,山庄忙着继续铸剑圣没铸完的剑,剑圣只负责最紧要一道工序,剩下的由铸剑山庄其余人完成,顺便抽空给小白铸一把趁手的剑,据说个把月就能铸好。
次日小白给小黑去了飞鸽,让他来铸剑山庄取剑,随后跟着鬼医婆婆出了云梦泽,一月之后回到杏子林。
又过了一月,小黑出现在云梦泽一艘小舟上,他是来取剑的,师叔鬼先生因急事回了长生殿,并没跟来,就算来了也多半不会进大泽深处,这种危险之辈不得被铸剑山庄一众高手轰出去?可别低估了剑客的直觉,尤其铸剑山庄这种底蕴深厚的剑宗世家,没人敢来这里撒野。
相比小白,小黑根本没资格见白家核心人物,于几个弟子手里接过剑后就没下文了,是游玩还是离开随小黑的意。
“没个熟人真是无趣。”小黑在出大泽的船上把玩着手里的剑,若是师弟在,就算二人光躺着晒太阳不说话也不会这般无聊,或者跟师叔那个闷葫芦扯扯淡也不错,他唯独不喜欢一个人呆着。
出大泽后小黑接到师叔的飞鸽,长生殿来了消息,让小黑杀一个人,师叔暗示第一个任务不难,不过是个投名状,这单完了小黑才能算长生殿的人。
“烟雨堂?女人?好奇怪的名字。”小黑看着目标信息,掂了掂手中的剑后动身前往建安,那个曾经来过的城池。
……
晨光沿着墙头俏皮地跳上房顶青瓦,再跳到檐下轩窗,跳进小屋一张旧床上,在叠放整齐的被褥上敲打出一个个肉眼几乎看不见的白色微尘,它们跳跃着斜斜向上迷藏进晨光照不到的暗处。
一个端着竹筛的女子推开屋门出来,将昨日没晒干的干菜晾晒在屋檐下的阳光里,顺手提起木桶走到院角井边,岔着腿吃力地搅动井轱辘,吱吱呀呀声里打上来半桶井水,再岔着腿将水提进屋子,摇摇晃晃,脚步急促,发出啪啪的脚步声,而后传来倒水入瓮声,如此重复了四次才作罢,院子里留下一道湿漉漉的斑驳痕迹,水汽被阳光慢慢蒸干。
小黑站在远处房顶的阴影里看着这个女子,她比想象中年轻很多,比小黑大不了几岁,看样子还不会武功,就一普通民女,顶多模样俏丽了些,名字奇怪了些。
“隐藏太深还是长生殿看不起我?”小黑不懂,但越是简单的人便越要小心,这道理小黑比谁都懂,也比谁懂得都早。
约有一炷香的功夫,烟雨堂提着个旧篮子从屋里出来,脑后的头发梳理过,前面发丝却更凌乱了,白净的脸上也多了些许污垢,似乎有心掩盖俏丽模样,这让小黑更加警觉,不敢冒然动手。
烟雨堂出去将大门锁上,沿着巷子进了大街,早市才刚刚开始,很多摊子只摆了一半,卖菜的挑着担子还没找到自己摊位,不过这街道终归是热闹起来了。
小黑缀在烟雨堂身后二十步左右,他打量着路边小贩,像个闲散的江湖客,眼角余光却始终没离开烟雨堂的身影。
烟雨堂跟几个菜贩子聊了几句,挑了点萝卜青菜装到篮子,又进了胭脂铺子一会儿,路过笔斋的时候停了几息进去,再出来时篮子里多了一方砚台,而后她沿着长街闲逛,跟小贩们讨价几句,却没再买任何东西,从巷子另一头回了院子。
小黑手里攥着一个包子,嘴里叼着半个包子,找个没人的地方跳上屋顶继续抽空观察,他有很多地方搞不懂,就像搞不懂这个豆腐馅的包子为什么这么咸。
炊烟升起,烟雨堂做着饭,跟任何农家女子一样,没有丝毫反常,可小黑却在想那方砚台,大家闺秀才学琴棋书画,民间女子大都不识字的,要砚台做甚?
太阳升高很多,烟雨堂吃过简单饭菜,两个粗面馒头,一碗米粥,一碟萝卜丝,一碟荠菜,洗干净碗碟后竟在桌上铺了一张纸开始研墨。
烟雨堂提着蘸满汁的毛笔,却愣愣地看着院子发呆,一滴墨晕开在白纸上,被阳光捻成一小片,等墨干时她终于叹了一口气,笔落,纸上多了几行娟秀字体:
麦之柔柔,其蘖幼幼,生发长兮,束埂之囿。
麦之绵绵,其芽苍苍,覆风雪兮,华胥之殇。
麦之蓬蓬,其节层层,布谷来兮,经年重逢。
麦之炎炎,其蛰凛凛,离剥捣兮,颠沛灰泯。
麦之粒粒,其麸齑齑,秋分过兮,难寻佳期。
烟雨堂蹙眉看了好久,不满意地将纸张揉成疙瘩,重铺了张白纸誊写一遍,这才看着那几行字继续出神。
小黑躲在远处,自然看不见纸上的字,所以他不知道烟雨堂在想什么,就算看到了也不会知道,只是觉得奇怪,处处透着奇怪,说不出的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