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约而至,无边际的黑布严丝合缝地罩在云阳城上。平日里繁华的街道今日却罕见地冷清了下来,偶尔过路的人皆是行色匆匆,目标一致地往某个地方疾行而去。小食摊摊主互相对视一眼,均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
“嗡——嗡——嗡——”城内传来三声钟鸣,惊起一群倦鸟,也激得行人更加匆忙。
黑的天,黑的地,黑色的屋瓦。沿路虬枝峥嵘,如强行爬上人间的恶鬼。
而推开那一扇门,又恍如进入了另一个天地。
“上啊!杀了他!”
“3号!3号!3号!”
一波又一波的声潮如浪一样席卷魇城看台,“噗嗤”一声,利刃刺入皮肉,抽出时带出一道血线,覆上地面早已干涸的血迹。
怪不得街上无人,原来全挤到魇城来了。
然而众人眼珠却只有一半落在铁笼中,另一半经意不经意地往东南角的位置看去,仿佛那里有什么绝世宝物。
“今日难道有什么厉害兽奴上场,怎的如此热闹?”几个后来的不明所以,拉了个人好奇问道。
“一半一半吧。”那人嘿嘿笑了两声,故意吊着几人胃口,看来人脸上好奇得抓耳挠腮的样子方才慢悠悠地道,“前几日王虎手下的兽奴,叫谢去的那个,知道吧?就那个一人杀了榜上好几位兽奴的那个,今晚他会上。对手么,金刀。”
“嗯?这么说那谢去也是低阶修士?”来人故意咬着低阶二字,仿佛这样就能高人一等。
“那倒不是,他身上没有一丝修为,是个真真正正的肉体凡胎。”那人嘴角扬起一丝笑,故意打量了来人一眼,虚荣心再次得到满足,“前几次大约是好运,这次运气也该走到头了。碰上修士,哪怕只是最低阶的练气期,他也必死无疑。”
来人皆是低阶修士,被这人一阵暗讽,脸色涨红,但听这人口气,无疑是筑基甚至金丹往上的强者,只好忍下这股气,转移话题道,“方才兄台说谢去只是一半,那另一半呢?”
那人脸色却变得有些古怪,那下巴指了某个方向:“最近江湖上有个人物声名鹊起,这个你们总该晓得了吧。”
“茫茫江河湖海,声名鹊起的人多了去了,有些人少年天才,小小年纪就成了金丹元婴强者,也有隐世强者出世切磋,这我们哪记得那么多?远的不说,前几年的江云峰不就是个天才?二十几年前的魔教妖女岐城不也年少成名?”
意思是你也不怎么样啊。
果不其然,那人脸色一黑,冷笑一声,还没来得及发作,那几人找补道:“不过江湖上既有天生英才,那也有江郎才尽亦或大器晚成之辈,谁知你我是哪类呢?那妖女岐城也就风光过一阵,最后玉成教还不是被剿了个干干净净,那妖女也早已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哼,还听不听了,话这么多?我说的那位么跟你们说的可不一样,那位天赋不在修行,而在一个算字。”
“此话怎讲?江湖上精通八卦爻术的不在少数,登峰造极的譬如隐世的山居道士,又或是普陀寺的天一和尚,难道他赶得上这两位?”
“他们三人怎可相提并论,山居道士和天一和尚算的是命,而这位,算的是运。也就是说,那些人看到的都是过去的命数,而这位算的是未来的运道!而且,你看他身边的东西。”
“嘶,似乎只是傀儡……等等!蛇纹!这是烟雨楼的东西!那他难道是……?”
“正是。”
“烟雨楼的人往常低调的很,巴不得把自己藏死,怎么这人如此招摇?”
“……谁知道。”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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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上这两位分别是……”傀儡小绿嘻嘻地指了指铁笼中的人,殷红的唇仿佛越张越大,尖细的声音在声潮里却十分分明,他说了两个叶舒没听过的名字,仔仔细细地为他介绍了一番。
他一说完就将脑袋转了一圈,眼神放回了叶舒身上,木制的关节咔咔作响,扭曲成一个背与脸对着叶舒的姿势:“云珩。”
叶舒愣了一会才想起来他是在叫自己。
烟雨楼中能称为楼主的只有江千里一人,其余皆以代号相称。
代号是一道枷锁,锁住的是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这是小绿跟在叶舒身边第二天说的。
不是所有人都有代号,只有上一任死了亦或失踪,下一个人才能继承这个代号,继续为烟雨楼效忠。上任云珩去世好几年了,那盏底座刻着云珩的灯也灭了好几年,而叶舒则填补了他的空缺,重新点亮了那盏灯。
傀儡是主人的眼和耳朵,它们所见所闻皆会分毫不差地传到江千里那里。叶舒曾怀疑江千里安排这么个玩意在他身边是不是为了随时随地地监视自己,方便从他身上找到关于美人泪的线索——又或者是想观察一下自己,看能不能将身体里的美人泪完好地取出来。
傀儡好似看穿了叶舒的想法,怪诞不经的脸上露出一股近乎温柔的情绪,说话也轻声慢调的:“楼主是觉得有二在云珩身边会方便云珩成事。”
对了,这只傀儡在江千里那排行第二,不过他那些傀儡除了身上衣饰有所差别,其他地方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谁知道这到底算老几。不过说实话,有它在身边确实比系统靠谱很多,狗屁系统除了掐架的时候滔滔不绝,其余时间都安静的跟个孙子一样,生怕叶舒占了它的便宜。
那么问题来了,该叫二还是叫傀儡呢?
脸上的面具是它改良过的,大小和弧度都调整了一番,使得整张面具贴合叶舒的脸,戴上去不至于难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