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声回荡在自己耳边,苏云漪又羞又恼。
不过这些日子以来,他们都对彼此有所了解。他能猜到,也不无奇怪了。
她只恨自己没能想到这一层,偏偏跟他说了那一箩筐的话,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她轻咳一声,垂首捋平微皱的衣角道:“我……我方才在想,这次盛宪的事情让海瑾朝亲自查出来,到时候回去了也免得惹官家怀疑你,也好让他下定决心去处置林民詹。”
说罢这话,她不禁觉得心虚,都已经到这里了,恐怕海瑾朝该知道的也都知道了。到时候传到建宁帝耳中,赵无坷该怎么蒙混过去。
“让他去查便好,不过我已经跟你来了平江,日后也就没必要躲着了。”赵无坷呷口茶继续说道:“官家身处高位太久,总以为什么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一叶障目最可怕,他总以为他能掌控得了朝堂,掌控得了林民詹。”
他又看一眼苏云漪,眼底带着丝困惑:“不过我倒是有一事不解。海瑾朝为何总是防着你?”
苏云漪坐直身子,佯作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道:“因为殿选的时候那桩案子呗,他觉得我来京居心不良。”
“恐怕不止吧,”赵无坷注意到了她的紧张,轻声道:“以我对他的了解,即便是太医局和林府两桩案子都与你有牵扯,可你并非真凶,他不会揪着你不放。”
她有事瞒着他。
“说的好像你同他很熟一样,据我所知,你过去与他并无接触吧。”苏云漪面不改色地道。
赵无坷深深看她一眼,别开头道:“当今官家行五,先帝时,最有能力争储的便是当时的二殿下和咱们这位官家。海瑾朝和他父亲一样,向来是只效忠那条龙椅上坐着的人。”
海瑾朝这人说简单也简单,他十五岁入仕,毕生只做两件事,效忠官家和传承海家。
苏云漪垂眸,她手指紧紧扣在桌案上。
“不过,你说官家有意放任林民詹,那……”她沉吟道:“你说官家会不会知道留郡那场大战的真相?”
她话刚说完就见赵无坷沉着一张脸看着她,“这种事怎么能乱猜?”
“我哪有乱猜,明明我们刚才分析的,他……”
她话未说完就被赵无坷打断,“再怎么样他也不会将家国百姓当作儿戏,你就算猜测也得注意分寸。”
他顿了顿又说道:“留郡那场大战,是谢照青做错了决定。他本来就有错,你不能冤枉别人。”
“什么做错了决定?”苏云漪手攥紧桌角,看着他问道。
赵无坷点头,“我没有骗你,当时在留郡,是他失误,才害的定安军中了多罗人的埋伏,全军覆没。”
“不可能。”苏云漪想也不想就反驳道,“他不可能失误。”
男人嗤笑,“不可能?你了解他?就连他自己都不了解他自己。”
苏云漪皱眉,她道:“那为什么从留郡传出来他通敌的消息?如果没有人蓄意谋害,他又怎么可能背负这骂名。”
“真假重要吗?”赵无坷叹气,“因为他,害的那么多人丧命。苏云漪,你没去过战场,你想象不到当年的惨状。”
他话音刚落,头顶就遭了一击,抬手一摸,额头流血了。
苏云漪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在桌子上,冷声道:“我没去过战场,也不知道当年的惨状。可我知道一点,两国交战,你应该去怪罪那些百姓,你凭什么怪他?他平白背负这莫须有的罪名不委屈吗?
况且你以为只有我怀疑当年的真相吗?难道你不怀疑吗?凭什么把罪名安在他头上?我告诉你,我就是要……”
她说着,眼泪啪嗒一下掉了下来,明明不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这样诋毁的话,可是她还是忍不住地想哭。
滚烫的泪水砸在绛红色的桌子上,赵无坷心头一颤,他拿出来手帕递给苏云漪,“抱歉,你别哭了。”
苏云漪拿过帕子就往外扔,可惜帕子太轻了,她也没能扔远。
抬手将眼泪擦去,她忍着哭腔,对着赵无坷强硬道:“你对留郡的事情还有没有保留?有的话,趁早说出来,你要是再敢诋毁他,我就……”
她说着扬起来拳头在他跟前一挥,“下次我打你。”
说罢,她转身就往外走了,门外的元七见她红着眼出来,心里警铃大作,颤颤巍巍道:“世……夫人您去哪?”
“出去走走,你去看看你家郎君,别让他死了。”苏云漪没什么表情地说完就离开了。
看一眼乌水和苏云漪的身影,元七抬腿就走了进去,“郎君您跟夫人吵……”
见到赵无坷额头上冒出来的血,他瞬间说不出话了。
苏云漪从房中出来后便往府外走了,乌水跟在她身后,自从她跟在苏云漪身边后,她也没见过苏云漪像今日这般,其实苏云漪很少哭的。
她犹豫着开口:“小姐,如果他惹你不高兴了,那你就把他打一顿。”
苏云漪抿唇,她方才就已经打过了。
乌水瞥一眼不远处的糖水铺子,冲她笑了笑,“我记得小姐爱甜,我去给小姐买一杯甜水吧?”
苏云漪摇头,她拉住乌水,“算了,我们还是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