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小荷吓呆了,眼泪直流,不敢哭出声。
灶膛里的火苗渐渐弱了,李母的声音轻得像是自言自语:“家里的情形,你也瞧见了……你爹这回是铁了心要卖你。”
她顿了顿,喉头滚动了一下:“我去问了,王家嫌十两银子太多,说什么都不肯要你。”
李小荷攥着粽叶的手突然僵住了。
李母的眼睛挪开了:“那些要债的,若是来了,当然会把你卖到窑子里去。要是卖给大户人家当丫鬟,你可能会好些,但是他们……拿的钱少,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好心。”
最后一句话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李母语气平静的仿佛在说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她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女儿惨白的脸,手只在围裙上擦了擦,擦得指节发红。
有这么个赌鬼老爹,就是这丫头命不好。
李小荷感觉浑身都凉了,她隐约知道,前面藏着吃人的恶鬼,她的活路没有几天了。
她好恨呐!
暮色渐沉,最后一缕残阳被远山吞没。
刘家祠堂热闹了起来。
二进的大院子里面挂着灯笼,照得屋内的石砖泛着微光,正厅里乌泱泱挤着百十来号人,老的坐着,少的站着,还有性子腼腆的妇人抱着孩子躲在屏风后面探头,个个都伸长着脖子。
族长刘继宗也主持过不少这样的场面,今个儿却不大一样,满屋子望过去,厅里面不少插花戴簪的女人哥儿,屋子里都比往常香了很多。
外面倒是围了不少汉子,三五成群在天井里晃荡着,恍惚间,他觉得自个应该在外面,厅里的账目该让他媳妇来分,这满屋子红红绿绿的。
刘大山也在外面溜达,他在外面不喜欢说话,但架不住此时大家都爱和他聊。
“大山,你就给叔透个底儿,咱们这回,到底能赚多少啊?”家里媳妇先前还和他说几句,现在嫌烦直接不理了,但看那样子,不像少赚的。
他的心里呀,急得抓心挠肺的,但是也没什么法子,他又不能搁家里凭空盘算。
“对呀,对呀,咱们不懂,大山你肯定知道数,你就先和大伙说了吧!省得都快急死人了!”
刘大山摇了摇头,道:“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马上要分账了,不急。”
他这话说出来,压根就没人信。这钱赚出来,他家可是分大头,他刘大山就一点都不关心?
几个人围着问,刘大山都只摇头说不知,刘大树绕到这边听了听,心里笑了自己这个弟弟确实是闷,便开口为他打了个圆场。
他悄悄指着厅内,凑过去头靠着头小声道:“大伙儿就别问了,咱兄弟俩确实不知,屋里把着账呐,等着族长吧,不急不急。”
哦豁,大伙恍然大悟,这刘大山五大三粗的,原以为是当家理事的,没承想也是个“疼”媳妇的。
“大山这是心疼自家夫郎,都懂都懂。”
众人闻言,发出一阵善意的笑声,总算放过了这个话题,真不再问了,刘大山悄悄松了口气。
这账由许斯年管,他自然是知道些的。但有些事儿就像闷在坛子里的酸菜,一旦开了口子,事情就收不住了。
他要是在这儿答了一个人的问,保管这群人都得围上来要问这问那,他是夜里睡着了都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
堂上送来了一个厚实的木头箱子,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上面,硬是挪不开眼,里面可装着钱呢。
“开箱——”
刘继宗一声吆喝,刘生、刘成兄弟两个抬着箱子“哐当”一声落在地上,锁钥转动声里,满堂鸦雀无声,大家伙都等着呢。
接过许斯年递过来的账本,刘继宗清了嗓子,抖着账目道:“自开摊以来,共计销出扇子一千三百四十五柄,刨去扇骨、木工费等等,净利……”
他故意顿了顿,眯眼扫过堂下众人:“八百七十六两四钱。”
“嚯!”堂下炸了锅,众人虽还记着先前的叮嘱不敢放肆,却个个憋得满脸通红。几个年轻些的后生更是直接蹦了起来,小姑娘们也紧紧靠在一起,你摇我身,我捂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