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比那什么什么哎呦你这人!”他生怕自家爹杀个回马枪,见溜不走,果断摸出块玉佩塞给她,“本公子输光了,输光了懂不懂。南凤门外冶阁,惹祸保你不死。”
然后呼啦啦跑了。
一地凌乱。
钟锦这具身子比八百米作弊的大学生还虚弱,面皮又太白,缓了许久才散去红晕,然后举起玉佩比光照了照,嘴角微微翘起。
梁来之,冶阁首府独子,嗜赌如命,不过赌运和钱囊一样空虚。
她等这号人物很久了。
当今天子是武将篡位,重兵重器,单开制科一路收揽器械上的人才,冶阁便是其下学堂。贺连章说里头全是疯子和走后门的官二代,不过钟锦专业对口,只差这么一个门路。
她不会一直在吉祥待着。
勉强收拢一下东西,钟锦把妆匣交给鹤仙,便去前门当值。
眼下刚及正午,来吉祥的都是无所事事末九流,风将混在客人里躲个懒,钟锦委实有些累。
她放任思绪自个儿打转,还未从莫上麟和前朝的关系中理出头绪,余光忽瞟见门楼。
那儿搭上一只骨节分明的手。
视线下落,钟锦瞧见暗紫色衣摆被风吹入,习惯性要避,就听见声。
“怎得,这个点没人么?”
还真是念谁来谁。
那厮顿了顿,故意没理会迎过来的小厮,直弄得身后一群世家子不知所措,才刚瞧见钟锦一般看过来。
“这不是有么,还不迎客。”
钟锦叹了口气。
按吉祥的规矩,迎宾的带客。她把声势浩大的贵公子们领到雅间,招呼姐姐们来前楼陪客,又去安排了一通车马吃食,等到实在没什么好忙乎了,才转身回了二楼。
暖阁里熏香萦绕,开了两桌马吊牌,钟锦在最靠外头寻到了鹤仙,瞧她被朝请大夫二子魏威掐腰强灌入一杯烈酒,移开眼。
这些女子出入风尘,应付客人是她们的必修课,钟锦不该插手。她把自个儿当根桩子,感觉一道视线黏了上来。
宣王并没有上桌。他点了名要芸娘侍奉,此时正轻声细语哄着边上人,钟锦却感觉那道视线鱼网般笼着满场,然后分出极明显的一缕落在她身上,逡巡一圈,停在了后颈。
真阴啊。
她把心思放回局上。
世人都觉得三皇子是太子党,皇子里最没出息的浪荡子,除却天子强加在他身上的工部事宜,和朝堂的关系并不紧密。
故而这位的身边人杂而疯,只要别公开说扳倒太子,都能混到一起。
眼下这局半数是六部内阁重臣之后,夹在里头的几个散官就格外显眼,钟锦的视线不由得又落回魏威身上——再怎的无人理睬,这位的心思也太不在应酬上了。
她正思略,忽然一声惊呼。
众人回头的速度比不过蛋白质烫熟的气味蔓延,等看清楚,芸娘已淋成一个炭人。
她刚刚显然抬唇欲吻,滚烫炭火顷刻烧开肌肤,又被莫上麟的侍卫一把拎起,“啧”了一声。
“粉真厚。”
钟锦终于对上那道视线。
目光里说不上意外,却流淌着淡淡的谴责。
莫上麟掸了掸衫,若无其事转头。
“嗯?怎么不继续了。”
血一路烧到地上。
贵人们没敢动,芸娘也不敢动,钟锦瞧见鹤仙把自个儿缩成了一团,大概终于相信那日的莫上麟尚无杀心。
不过也快有了。
她收回视线,缓缓起身,行礼。
“王爷。”
目光一下子凝到她身上。钟锦低头道:“下人不懂规矩,多有得罪。”
莫上麟此时才光明正大把视线放到她身上,挑眉:“你管事?”
“不管。”她半跪起身,小指尖在案几下机关轻轻一勾,极细小的粉末自斟酒的动作落入杯中,抬起头,“但我可以陪您。”
满座抽了口气儿。
这小厮看起来再细皮,那着实也是个少年长相,大伙刚以为又一一个不要命的要见血,却见莫上麟的眸子缓缓自她脖颈流转到那只手,然后接过饮尽。
继而他站起身,似乎真不计较般突然对马吊牌起了兴趣,刚刚唤出一声“少恃”,话音突然停了。
一丢酒杯。
他道:“不玩了,陪本王听曲儿去。”
被点名的魏威一愣,手从鹤仙衣摆中伸出,就看见莫上麟半俯下身,似乎是极亲昵的动作。
声音落在钟锦耳廓。
“给本王下春药。”他的气息有些不易察觉的乱,唇几乎贴到钟锦脖颈。
语调拖沓而危险。
“讲义气啊,胆子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