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本王附赠的。”这个距离彼此都能感受到各自不正常的心率,但谁都没问,谁也没说,莫上麟从未料到自己会真真切切生出一种怕,好像多说一句,怀里的温度就是泡影。半晌,只是揭掉面具,替她擦拭干净苍白面容:“先把药喝了。即刻启程,你那新主子真是把阁下往悬崖上逼。”
钟锦随他说了。
临近农忙,水患干系国计,随行官兵已先行一步。马车往城门去,无数刺探的视线被阻挡在帷幔外,莫上麟喂人吃药时将一点汤渍溅到了钟锦衣襟,那边摇头:“给我一口粥。”
倒映在帷幔上的影子就变成一个暧昧跪姿,莫上麟刚刚给她吹凉粥,眼前人已经合上眼,微微张口。
莫上麟俯身。
带血的手指就抵住他心口,听见极孱弱的声儿:“……收下了。”
莫上麟愣神,感觉到什么东西从万年孤凉的心尖滚落,回音勾起倾山灭地的雪崩,猝然想将她囚于只有他二人的世界。
往钟锦口中塞了一颗饴糖,他带着糖渣的指腹轻轻划过那瓣薄唇,指尖力道让那唇珠微微泛红,然后偏头,吻去指尖蜜糖。
“阿锦,你知道我是怎么求父皇速速处决的么?”
他笑了一下,没有声音,但是很真。
“我说,本王恨死你了。”
钟锦不爱让人照顾,奈何身子骨实在是软,一睁眼被老鼠啃过的手指又给包扎成了一个僵硬但奢美的大包,只能顺从宣王爷稀奇古怪的念头,抱进客栈。
眼皮还有点睁不开,听见亥令过来,咳了一声:“主子,万刻发来问您二位什么时候赶上去。”
莫上麟单手接过钥匙:“明日换快马。叫一点清淡的小菜送到楼上。”
亥令一步三回头地去了。
这是城外□□里地一间民家客栈,虽不及馆驿阔气,但胜在自在。钟锦昏昏沉沉间突然悟了一下,原来这位竟是个不挑剔的主,额心就被轻轻扣了一下:“等会多少吃一点,嗯?”
她点头,像猫儿蹭人一样。
娇的。
在药罐子里泡大的人,对难受的敏感度也没那么强烈,钟锦又缓了半个时辰,自觉一口气重新顺畅到生龙活虎,便要下去。
“楼下有沐浴……”
“呦咱这儿客房只剩一间,您四位怎么住?”
眉角一跳,莫上麟松开她推开半条门缝,啧声:“六小姐果然吸事儿啊。”
钟锦无语:“您挑的地方,和家父心有灵犀。”
莫上麟睨向她。
“脚步虚浮,宽袍大袖,应该是为了掩盖枷锁和刑罚伤痕,买通押解想逃?有点太过天真了。”钟锦兀自推测,突然发现边上没声,偏头,“怎么?”
“无妨。”莫上麟移开视线,不知为何钟锦觉得他心情不美妙了一些,语调已如常,“让亥令去探。你那护卫身子不适,跟在万刻发那里,要叫过来么?”
钟锦奇,莫上麟就糊了一声:“似乎是被什么人拿银子逼着吃了奇怪的东西,有钱坏了吧。”
她便推开人取干净衣裳,分明不想坏气氛,回眸还是诡得很。
“王爷行行好呐,别动我娘。”
空气不甚明显地滞了一下,继而被莫上麟点头带过,拉开门:“出去的时候避着一点。”
热水将关节一点点泡开,渗到骨头缝里,灼得骨裂处有一些痒。钟锦按了会眉心,摸衣服时发现里头夹了块帕子,是先前莫上麟那条。
银竹纹依旧显眼而张扬,她指尖摩挲了几下,拆下腕上的缠上了。
就当是蹒跚荒原,太累了,先做个梦……嗯。
“押解队伍停在二里外官驿,情态正常,不像是知道丢了人。”天昏,晚霞烧红大半边天,钟锦从窗边往下望,不远处糖水铺子聚满了人。亥令继续说:“钟飞令并三个差役住在正楼下那一间,打进去就没出来过,小主子……”
哐!
猛得凝神,重物坠地的声音后再无别的声响,大半客栈的路人都待在外面吹风,钟锦皱眉。
门就被莫上麟推开。
“走!有人给钟飞令做局。”她被莫上麟抓住翻窗而下,匆忙间帕子在窗棂上一划,勾出丝。上马。
“回头赔六小姐一块。”莫上麟给亥令打手势,眉目依旧狭长而散漫,指缝却夹起刀片,“看那做糖水的手。”
钟锦挑眼,烈马跃出的一刻身后爆裂声骤起,碎木刮到衣衫。
有些不确定。
“……青影十三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