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野有点儿心累,无力地和它解释:“我没想伤害你。”
他抄起桌上的药瓶,缓慢地凑到小狗的眼前,让它辨认,“看,这是药,我在给你涂药。”
小狗似信非信,怀疑地打量程野几秒,最终还是慢吞吞凑近了些,拿鼻子轻轻嗅了下药瓶,才退回原位。
程野将它的动作收入眼底,本来只是无奈之举,没想到它似乎真的听懂了,一时间觉得新奇,似笑非笑地问:“那我现在可以继续给您涂药了吗?”
小狗没有回应,只是平放在茶几上的爪子,以每秒一厘米的速度往前挪动。
程野会意,莞尔一笑,握住小狗软乎乎的爪子,用棉签沾药,继续给小狗上药。
小狗仍旧保留对人类的警惕。
在程野为它上完药后,就迅速后撤,远离人类。
程野理解。
于是给出小狗适应环境的时间,将药收进储物柜后,抬腿往卫生间走。
小狗趴在毛绒垫里,后腿的伤口仍然痛,但比起前半个小时,痛意有所减弱,更多的是麻木。
它睁着漆黑的眼珠,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的情况。
虽然空气中仍然有人类的气息,但视线范围里并没有看见人类。
观察出这一结论后,小狗安心不少。
它将脑袋耸拉下来,在厨房热闹的背景音中,后知后觉感到难过。
它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连名字也没有了。
它是在河边醒来的,全身的骨头仿佛都被打碎,瘫倒在石头上。
醒来后的几天,它只能以河滩上退潮留下的鱼虾为食。
直到伤口恢复到能勉强行动的程度,它便离开了不知道下一次涨潮是什么时候的河滩。
河边是一条水泥路,田园犬在河滩上待的这几天,看见有车路过,往山上走。
于是它沿着这条路,慢吞吞地爬上山,看见一片漂亮的房子,它挑了个最满意的大房子。
小狗想,这个房子或许是上天给予它活下来的奖励。
它艰难地爬上阶梯,还没好好参观一下大房子,便发现了人类。于是吓得落荒而逃,藏进后院。
小狗在后院发现了一座破破烂烂的小木屋,木板上还残留着湿漉漉的水迹。
它叹了口气,尽管有些不满意,却也只能将这座小木屋当做自己的临时住所。
没想到才睡了一小会儿,就有一只凶狠的杜宾犬闯入了它的领地。
它试图和这条不礼貌的狗讲道理,但是杜宾犬的叫声太过狠戾,它吓得四腿发软,呜咽着求饶,决定将这处住所让给杜宾犬。
但是杜宾犬却死死挡住出口,不让它离开,还故意大叫吓唬它!
它害怕极了,明明知道对方是故意吓唬自己,但面对对方忽然拔高的嚎叫声,还是会吓得撞墙。
后来,就被刚才这名人类发现了。
潜意识里,它认定人类是很坏的。
但它通过刚才这名人类的行为推断,他似乎并不是坏人。
但一切仍待考究。
它觉得自己不应该这么容易相信人类,需要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程野洗完手回到客厅时。
狗正站在茶几边缘,低着脑袋,谨慎地望向地面。
这个高度,对于一条受伤的小狗来说,显然是存在一定挑战性的。
突然,田园犬的耳尖一动,扭动脑袋,和不远处的人类对上视线。
彼此沉默半晌后,狗先小声嗷了两声,向人类发出友好的试探。
高大的人类三两步走近,在它身旁蹲下。
身体率先做出反应,往后挪动两步。
因为有求于人,小狗克制着对人类的恐惧,慢吞吞地挪回原地。
它伸出爪子,靠近人类搭在桌面的手背,轻轻拍了两下,再指向地面,发出几声短促的哼唧。
“可以帮帮我吗?”
人类声音低沉,很好听。“想下去?”
田园犬眨了下眼,垂下脑袋,用额头蹭了蹭人类探过来的掌心。
掌下的脑袋柔软温热,程野微抿的唇弯起一丝弧度。
他顺势摸了摸小狗的脑袋,捧住田园犬的身体,将他放在地面后,才温声开口:“以后这就是你的家。”
小狗不知道听没听懂,只是歪着脑袋瞧他。
应该听懂了。
程野生出一道莫名的直觉,它很聪明。
脖子上的东西太过笨重,伤口也隐隐作痛,田园犬移动得有点困难。
越往前走,人类的气息越混乱浓郁,他有点害怕,慌张地扭动脑袋,视线飞快移动。
视线锁定在身后的程野时,才松了一口气。
目前,这是它唯一能够信任的人类。
程野大概能理解田园犬的行为,应该是在熟悉自己的新家。
但才走出几米远,狗又扭头回来,停在他的腿旁,仰着脑袋瞧他,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模样温顺乖巧。
和一个小时前的态度天差地别。
他蹲下身,摸摸田园犬的脑袋,不吝啬夸赞,“好乖。”
起初,田园犬的身体仍有些紧绷。
但人类的动作太温柔了,它舒适地眯起眼,嘴里发出一句咕噜声。
比起家里另一只犟种,田园犬太乖了。
程野心情很好,将自己的半边名字赐给田园犬,“叫你里里好不好?”
“嗷嗷!”小狗眼睛亮晶晶的,眼底透出一丝崇拜与感激。
他好厉害,竟然知道自己没有名字。
还特意给自己取名。
狗正贴着他的裤脚。
程野想,应该是满意的。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蹲下身,握了握小狗的爪子,告诉他:“我叫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