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这么自由快乐过,也仿佛是这一刻,他找回了自己。
许路突然撞他肩膀。东南方向云层被彻底撕开,北淮江像条散落的银链蜿蜒在丘陵间。
甩甩追着石板上跳动的光斑转圈,一切都是恰当好处。
有些计划不需要提前制定,而是要有说走就走的勇气。
下撤时他们选了向阳面的防火道。甩甩的爪印烙在未干的泥地上,很快被树影切割成碎片。
经过竹林时,许路突然说:“我爸妈又在闹离婚了。”惊起的山鸟扑棱翅膀的声音盖过了尾音。
牧禹踩碎一段枯枝。晨光此刻变得清澈透明,能看见远处高速公路移动的货柜车。“我讨厌这个家庭。”他说得轻描淡写,像是谈论别人的事情。两人都没停步,甩甩的牵引绳在他们之间晃出舒缓的弧线。
日光彻底漫过山脊时,他们回到了铺着青石板的正规步道。晨练老人的收音机里飘出早间新闻,卖烤肠的摊位刚支起遮阳伞。
许路拧开剩下的半瓶矿泉水,“下次去西郊看日出?牧禹把空掉的能量胶包装塞进裤兜,山风卷走了他的应答。城市正在山脚下苏醒,而他们衣摆上还沾着带露水的草籽。
“你知道吗,有些时候我就觉得人生就应该要这么活。”
“等哪天有时间,咱们去大草原啊?”
“那要等七月份了。”
牧禹笑了笑,把甩甩拽回自己身边,“你打算什么时候回南夏?”
“啊…一个星期后?”
“那你都住在那个破酒店?”
“不然?”
许路想了想,还是先开了口:“其实有件事情我一直瞒着你。”
“咋?你要告诉我你是亿万富翁?”
“滚蛋,我是说我自己在外面租了房子!!”
“那我就去你租的房子住了。”
许路点点头,其实本来就是这么打算的。
“那你回南夏咋办?你租的房子还是陈航的?”
“再租一个呗…”
牧禹叹了口气,陈航一直没有回复自己的那条莫名其妙的语音,虽然不需要回复但是…
心里总是说不上来的不得劲。
打上车后,甩甩趴在座椅上眯着眼睡觉,牧禹看了一遍刚刚拍的视频,转手发到了朋友圈。
视频比较模糊,但是能看到日出还可以听到声音。
这就够了,再往下划,是张家发的一张图片,时间是昨天晚上十一点。
他一眼就看见了正中间的陈航,他叼着烟笑,旁边的人都是自己没有见过的。
应该又去聚会了,这些就是他们那帮兄弟?
牧禹又放大看了看,没有季敏他们。不过他到最后还是搞不懂季敏为什么会知道陈航的过去?而陈航又说是自己告诉季敏的。
本来想着问一问,现在一想倒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
不过就是不信任自己而已,再翻上来的时候张家给自己点了个赞,起的真早欸。
陈航看着张家手机中牧禹发的朋友圈默默点了个赞,视频又被反反复复点开,不过重复的就是这两句话:敬青春,敬自己。
“还看呢?”
“没有。”
陈航关掉手机,还给了张家。
“我说你舍不得跟人家断关系为啥那天把话说这么绝?”
“什么叫舍不得?没有。”
张家翻了个白眼,一下子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
“你知道吧,我之前跟我女朋友分手我也是死缠烂打求她复合,最后不还是复合了?”
“那为什么还是分了?”
“勇敢一次就足够了,如果第二次还是她提出的分手就说明不管再怎么爱也要断开了呗。”
“滚滚滚,你他妈说的是复合,我跟牧禹是这个事吗?”
“一样的道理。”
陈航烦躁的站起身,“吃饭去。”
他也不是说就故意和牧禹杠上了,但是就是…
操他大爷,想那么多干他妈啥!
油锅在街角爆出噼啪脆响时,陈航正把油条掰成小段。张家夹起蒸饺往他碗里放:“多吃点,看你都瘦了宝贝儿。”张家说完便咬着吸管偷笑,塑料杯里的豆浆已经见底。
陈航盯着碗里浮沉的油条碎,白瓷碗沿沾着半凝固的豆浆沫。
不知道怎么的突然想起牧禹,季敏那天在酒吧说的话真的是指自己吗?
可能是巧合吧?
但是也不能这么巧啊?
要是不是牧禹说的呢。
“陈哥?”张家用筷子敲了敲醋瓶,“发什么呆呢?”
蒸笼掀开的雾气扑在脸上,陈航回过神向后躲了躲:“昨晚上没睡好。”手指无意识摩挲着手机边缘,“我看你昨天睡的挺香的。”
油条在齿间发出断裂的脆响,陈航是真饿了,他也顾不上想那么多,吃就完了。
“老板加碗豆腐脑!”张家突然拔高的嗓音惊得陈航手抖,勺子磕在碗沿发出清响。
“还跟我装,又想牧禹了?”
“要我说,朋友间哪有隔夜仇。”张家边吃碗里的蒸饺一边笑着说,“你要是想和好…”
陈航突然站起来,“我去买包烟。”
便利店的冰柜嗡嗡作响。陈航对着微信对话框删了又输,最后还是暗灭了屏幕。
“要点什么啊?”
“要那个,烟。”
陈航把烟叼在嘴里,眯着眼点火。
对于牧禹这件事,他或许也应该做个了断。
回到摊位上时,陈航已经灭了烟,“一会去医院复查。”
“我靠不是吧?你终于肯去了?”
“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