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阁布局纵深,书架紧密排列,古朴旧籍都密密压在架上,室内昏暗,大白天也不见得敞亮,因而早点上了灯。
越明鸥戴着叆叇在灯下静心誊抄,正写得兴起,忽闻木门吱呀声,就见卜逯儿从外间进来行礼。
“三公主。”
“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阿嫤和我二哥他们要排演节目,我无事可做便来此处看看,若有打扰还望公主见谅。”
越明鸥招呼卜逯儿进来坐下,“说多少次了,学宫无尊卑,免礼莫见外,直接叫我名字就好,还是你不想同我交朋友?”
“君臣之礼不敢违背。”
“那我就拿你这话去治东嫤的罪,”越明鸥故作埋怨看卜逯儿反应,见后者坦然又粲然一笑,“逗不动你,那这样,以后在外人面前叫我公主,私底下就叫名字吧。”
越明鸥揭过写满字的宣纸,重新铺了一张,“在宫里早被那些礼教管烦了,听你们直接喊我名字反倒自在。”
合着东嫤是因为直呼其名得她青睐呢。
卜逯儿斟酌一会儿,缓声道:“明鸥这名字好听。”
越明鸥又笑起来,边写边回:“我娘起的,她自己被困在宫里,倒觉得我能做一只鸥鸟。”
此等宫廷秘事多听多错,卜逯儿未作反应。
许是察觉到不妥,越明鸥也扯开话题,“逯儿的名字也起得不错,自由行走于天地间。”
卜逯儿顺着接话:“是东叔叔起的。”
越明鸥停笔抬起头来感叹:“哦对,将相释嫌、明珠双诞、互赠美名的佳话,京城谁人不知,倒是有趣。”
卜逯儿想起从小听人们回忆当年长安街大摆筵席时的赞叹,不禁心念微动。
“名字总归包含些祝福寓意,也许娘娘的心愿能成真呢。”
“若真能人如其名倒好,”越明鸥低头继续抄,“目前看来,东嫤……”
卜逯儿想起东嫤之前不高兴的样子,及时打断:“阿嫤素来不喜别人以貌取人,貌好这话可千万不能在她面前说。”
越明鸥张大眼睛恍悟:“原来我是在这儿得罪了她?”
怪不得,这几日虽说能相处,但总感觉东嫤憋着口气不松快,跟个刺儿头似的,原来症结在这儿。
“倒不必担心,阿嫤不会小心眼的,过几日就忘了,”卜逯儿在一边看越明鸥抄书看得手痒,“我能一起抄吗?”
“自然,那边架上有笔墨砚台,就当帮我的忙,你抄这本吧。”越明鸥拿出另一本书放在旁边。
卜逯儿取笔重新坐下,挽好袖子也开始誊写,越明鸥转头看一眼,忍不住夸赞。
“上午看你练字就发现你字写得不错,比东嫤的好多了。”
越明鸥交作业的时候见识过东嫤的字,对那狗爬体非常震惊和嫌弃。
“阿嫤不爱舞文弄墨,练武更在行。”
“那她病一场都要来上学?还以为她喜欢念书。”
越明鸥是随口一问,卜逯儿却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免得抖落出更多事情。
“之前还有不少同窗好奇怎么总不见你来学堂,原来古籍所记事迹如此有趣。”
话题转得生硬,越明鸥也不深究,“现在教的东西我早就学过了,还是抄书有意思,要是这些古籍让带走,我就不用抄了。”
“以你的学识,跳级也未尝不可?”
“那便要与皇兄做同窗,”嘴上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提笔蘸墨接着写,“我与他们不是同胞所出,没什么联系也就没什么感情,不如现在自在。”
“是我唐突了。”
卜逯儿心下动摇,她借此机会与三公主接近,不过想着若以后实在与季世子不对付,还能借一借公主的势避开麻烦,却不想窥探对方的心事。
越明鸥毫不在意,继续运笔如飞,“没什么唐不唐突的,朋友之间闲聊难免说到这些,就当增进彼此了解。”
于是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快抄完一页纸的时候,门被大力推开。
“逯儿,回家了!”东嫤急吼吼推门进来,见眼前两人并排伏案的情形愣了一瞬,“你们干嘛呢?”
“逯儿帮我抄书呢。”晓得东嫤对自己不满,越明鸥拱火不嫌事儿大。
东嫤果然开骂:“你好不好意思,自己的事情不自己做,差遣逯儿!”
“阿嫤,是我自己闲得无聊要帮忙的,不是差遣。”
东嫤看向卜逯儿的时候转怒为忧,“天都黑了,还抄这劳什子书,我们快回家吧。”
“还差最后两句,稍等我一会儿。”
东嫤闻言只好蹲在一边等,顺便帮逯儿捞衣裙,免得沾上未干墨渍。越明鸥在一旁默不作声挑眉,她好像知道怎么治小刺头了。
不一会儿停笔分别,越明鸥也起身道:“正好我也该回宫了,一起出去吧。”
东嫤是没意见,让公主侍从一路护送,别提多安全。
“二哥呢?”
“他去门口招呼马车啦。”
越明鸥突然好奇:“你们两家临街对望,上下学是分别坐马车还是同乘一辆?”
东嫤不明所以,“当然是同乘啊,问这个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