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学堂里的日子清闲,转眼就到休沐日,卜逯儿与江笠阳同乘马车抵达皇宫,以玩伴的名义被接引至公主寝殿。
越明鸥心中焦急难捱,看书也无法平心静气,听见通传赶紧起身迎出去,见到江笠阳的时候一愣,随后回过味来,面上为玩伴来访而欣喜的笑颜多少有几分真情实感。
“你们总算来了,快请进,”越明鸥把人迎进来后吩咐侍从守门,不得让任何人打扰,将二人请到桌边坐下,对着江笠阳道,“你是,江医师?”
江笠阳点点头,“正是,宫中事务不是在下能够探听的,保密起见选择易容前来,还望公主恕罪。”
哪里是保密,分明是保命。
越明鸥连连摆手,“何罪之有,江医师行事谨慎,是帮了我的忙。”
卜逯儿问:“我们不去看贵妃娘娘吗?”
越明鸥亲自给二人倒了茶,“现在还去不得,你们一来我便把人往母亲寝宫带,旁人见了难免起疑心,逯儿还好说,江医师却难保不被调查。”
江笠阳听着心中没有多少波澜,因为她从逯儿找来那晚起,就已经自己在心里打了几回鼓,有作气的有退堂的。
她身世特殊,本来万不敢沾惹宫中之事,只是从小跟着师父学习的道义不允许自己漠视伤病,况且这几年未曾受前事叨扰,平安无事长大,多少也能放下一些戒心。
此前也不是未曾因身世和良知博弈而备受煎熬,最终还是救世救苦的仁心占据上风,在今日早早赴约。
江笠阳恪守自己的道义,行事如弈棋,落子无悔。
越明鸥虽猜不到江笠阳隐瞒女身的真正原因,却也知道对方此番前来冒了风险,因此拱手作揖,诚恳道谢:“稳妥起见,以友相称,此番多谢江友鼎力相助。”
逯儿不知道越明鸥已经知晓江笠阳的秘密,江笠阳却看懂了越明鸥眼中的深意,还礼道:“在下自当尽力,公主不如趁此机会说一说贵妃娘娘的病情。”
越明鸥坐正,这才将自己的烦忧娓娓道来。
原来贵妃的病情并非一直在加重,而是隔一段时间突然发作,经太医诊治几个月后略有好转,但再过一段时间又会复发,或是几年或是几月,如此反复,病情自然逐步恶化。
越明鸥年幼时不懂,如今却看得分明,病情反复总在皇帝惦念亲近之后。当初母亲为生下自己与皇后结下深仇,如今便不得不怀疑是招惹了皇后一侧的妒心。
此次用药良久,稳住病情却未见好转,越明鸥不敢将自己的怀疑告知皇帝,一来太医院开的药方并无不妥,二来若使皇后察觉,以后母亲在宫中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毕竟就算帝王有情,也一心牵在江山社稷,后宫说到底是皇后的天下。
江笠阳对这病症也有些好奇,近日特地温习医书上的记载,现下也想尽早给贵妃看诊以解心中疑惑,“我们何时动身去看贵妃娘娘?”
得解之法就在眼前,越明鸥却道:“喝完这一壶茶再出门,游园时辗转到母亲寝殿即可。”
她又何尝不心急,只是她知道母亲寝殿各处定有眼线,如今她好似惊弓之鸟,不敢不谨慎以待,只能靠喝茶抚顺心气。
三人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按计划漫步至贵妃寝殿,越明鸥与贵妃相处时从不留人侍奉,照例让侍从守在外面,而后拜托江笠阳为睡着的贵妃诊脉。
榻上人睡得沉,这边两人屏息凝神不敢打扰,静候了一会儿,江笠阳突然松手,俯身在枕边嗅闻,越明鸥不解其意,蹲身用眼神询问,江笠阳却示意她与自己一起抬枕头。
越明鸥照做,与江笠阳换位后合力轻巧地将枕头抬高了一些,确保不会惊扰到熟睡的人,卜逯儿会意在枕下摸寻,一无所获。
江笠阳蹲着又嗅了几息,偏头示意,卜逯儿便将床褥一层一层揭起摸寻,还是干干净净。
抬枕头的两人对视一眼,心领神会将枕头安稳放下,江笠阳比了个剪东西的手势,越明鸥立即起身去寻了剪子来,从枕边依次剪到床褥。
看江笠阳动作的时候心中就已有了猜测,却还是越剪面色越凝重,看着带出来的草木碎屑,心中惊骇,即便不晓得是什么,也知道定是害人的东西,收回剪子的手捏到骨节发白。
江笠阳将碎屑拾起来收好,又起身在屋内巡了一圈,越明鸥见她动作突然想到什么,指了指熏香炉子。香早已燃尽,屋内气味消散,但香灰总会留下痕迹,卜逯儿拿出手帕集了一些收好。
越明鸥则去打开妆奁盒子,将所有可供涂抹的东西都挖一些出来交给江笠阳,收集完这些还是不放心让贵妃继续睡在这里,恨不得将整个屋子都翻新一遍,生怕还有什么遗漏。
还是江笠阳气声安抚:“既然病情稳定就说明这些东西效果已经减退。”
越明鸥也知道此时不能打草惊蛇,因此没有着人打扰贵妃休息,只是将一切复原之后,命侍从守在门外,待贵妃醒了及时通传。
随后三人一同回到公主寝宫说话,越明鸥紧捏了一路的手,回房于桌边落座时都未曾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