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像是冻住。然而下一刻，裴云深猛地抬头，眼底终于不是平静，而是狠狠翻涌的怒意。

他一步步逼近Chris，声音不再是冷，而是压抑到极致的爆发：

“你以为我得到了什么？！”

“你在这诅咒我‘得不到爱’，可笑……我从来就没爱过任何人！”

Chris眼中一滞。

裴云深嗓音低哑，字字像针，“不是你，不是宋执——也不是任何人。”

“我就没有露出过‘那副眼神’——你看见的，是你自己幻想出来的！”

他猛地抬手，指向Chris。

“你以为你痛苦吗？你以为你被扔下了吗？我他妈根本没给过任何人登上来的资格！”

他几乎是嘶吼出最后一句：

“我不爱宋执！”

“我谁都不爱！！”

空气仿佛被撕开，Chris怔怔看着他，嘴角颤了两下，像是终于笑不出来。

然后他一点一点退后，嗤地一声笑了出来，声音里是破碎的愉悦：

“……好啊，裴云深。”

“你连这都承认了。”

“你连爱人的能力都没有——你只是个干净的废墟。”

他转身走向投影墙前，背对着裴云深，声音几乎是温柔的喃语：

“那我就看看……”

“当宋执也发现这一点的时候——他会不会，恨你，恨的比我更深。记住裴云深不是所有人你都救的了。”

说完他消失在一片光影里。只剩下裴云深一个人，站在原地，指节发白，像被什么困住，又像下一秒就要摧毁整个房间。

房间沉默了好一会。

裴云深缓缓松开自己握得发白的指节，掌心一片冰凉。他抬眼望着眼前早已熄灭的投影墙，屏幕上的Chris已经离开，但他留下的那些话却像一颗颗钉子，狠狠锤进心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直到那一抹愤怒与压抑彻底散尽，只剩下眼底一种更深的疲惫。

“我不爱宋执……”他喃喃低语一声，又像是对谁说，又像是对自己确认。

“我连爱是什么都不知道…。”

他的声音轻得几乎要融进空气。但这次，那句话没再带着咆哮，没有愤怒，也没有否认。

只有一点点……被逼到角落的承认。

——他真的不爱吗？

他不知道。

或者说，他不敢知道。

他闭了闭眼，头一次觉得这座他亲手搭建起来的夜澜汇，比任何牢笼都沉重。

就在此时，耳麦中忽然响起程亦凡的声音：

“裴哥，宋执他们回来了。楚天逸脱离危险。”

他睫毛微颤，像被拉回现实。良久，他只吐出一句话：“我马上回来。”

他不想再让任何人——因为他一个人的沉默，而落入深渊。

裴云深走在走廊里，脚步沉稳，整条路静得只有鞋底踏在金属地板上的声音。他没有再看任何屏幕、没有回任何信息，仿佛一整套精密的分析系统突然失灵，只剩下“前进”这个最原始的指令。

墙面一侧滑过光感识别，蓝白的灯逐段亮起，他的影子在光中拉得极长。

——他不是没有情绪。

他只是，不知道该怎么把那种被称为“爱”的东西，对任何人承认。

他从来不是不怕。

他只是太明白——只要承认“爱”，就会暴露破绽。

会让对方成为筹码，也会让自己变得软弱。

他不能软弱。

他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曾在那一刻，真的因为Chris那句“你曾有机会爱我”而恍神。

他不该恍神的。

他是裴云深，他是夜澜汇的主系统，是Alpha之后的继承人，是不能有“人性误差”的。

可他好像心跳了一下。

是那么真实，又难堪。

【夜澜汇·医疗平台】

门在他眼前打开，叶锦夕和宋执同时回头。空气瞬间安静了一拍。

“裴云深。”宋执先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去哪儿了？”

“处理了一点问题。”他站定，语气恢复一贯的冷静，“Z归位，清理组已退。”

“你不用担心。”他顿了顿，补了一句，“我们目前是安全的。”

宋执盯着他看了几秒，仿佛想从他脸上看出点什么。

“你没事吧？”

——这句话仿佛戳进什么心口。

裴云深下意识想说“没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

“……我只是有点累。”

宋执没再追问，只轻轻“嗯”了一声。叶锦夕也没说话，只低头继续看着楚天逸的监测数值。

屋子里一时间静下来。

但这种沉默，却不再是冰冷的压抑，而像是暴雨后短暂的平静。

——每个人都伤了点什么，却还在彼此守着。

裴云深站在楚天逸床前，看着那呼吸波纹稳定下来的一瞬间，忽然觉得自己的指尖也没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