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十一点，宿舍楼道的灯光昏黄，一层层地拉出狭长的影子。宋执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手上拿着手机，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神明显有些烦躁。他一想到一会要见到裴云深就烦得想踢墙。

正当他抬头抬到一半时，余光扫过宿舍门。一刹那他看见一个少年靠着门，低头在看手机，校服外套搭在胳膊上，冷白的灯光照得他整个人有点淡。

宋执脚步顿住。

“……你在干嘛。”他声音不高，却带了点不易察觉的紧。

“等你。”裴云深把手机收进口袋，语气平静，“我们聊一下。”

“没什么好聊的。”宋执下意识想走过去开门，却被对方挡住。

“你一直躲着我。”他说得直接，“为什么？”

“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躲你了？”宋执下意识反驳。

裴云深盯着他：“你见我就绕路，今天连同桌都换了位置。我又不是傻子。”

“那你想我说什么？”宋执的语气开始僵，“说‘我很在意你’？‘你靠近我我就脸红’？‘你不说话我就睡不着’？——然后呢？”

两人僵持在门前，走廊里只有风吹动窗户的声音。

裴云深没说话。他只是看着宋执的眼睛，许久之后，才低声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砸进了水面。

宋执怔了怔，喉结动了动，却没出声。

“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说。”裴云深垂下眼。

他说得很轻，却清楚。

“我怕我回应得不对，反而弄丢了你。”

宋执听到这句，脸上的表情有一点点裂开，但他很快又撇开头，轻哼了一声：“你说得好像……我已经是你的人了。”

他这话说得不轻不重，像在试探，又像在赌气。

裴云深没有接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气氛僵持了几秒，宋执突然别开眼，低声道：

“我今天很累，想睡觉了。你让一让。”

裴云深没让，他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像是一堵墙，也像是还没想好要不要松口的执念。

宋执拧了下门把手，又被人挡着，一时间也烦了，抬头皱眉：“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裴云深开口，语气依旧平静得过分，“你进门以后，哪怕只跟我说一句话。”

“……你到底哪根神经搭错了？”宋执嗤了一声，声音压低，“以前你不是最烦这种无意义交流吗？现在你反过来逼我说话？”

“因为你不说，我就会一直想。”裴云深看着他，眼神沉沉的，嗓音轻轻发哑，“想你是不是讨厌我了，想你是不是在生气，想是不是……我哪里做错了。”

他这句话说完，宿舍门前顿时陷入安静。

宋执看着他，像是有点意外，又像是还没想好该怎么回应。

最终，他只是轻轻吐了口气，往后退了一小步，叹道：“……你有病。”

“那你让让病人，回答我好不好？”裴云深淡淡道，侧身让开了一条路。

宋执冷哼一声，推门进了宿舍，把书往桌上一丢，“砰”的一声不大不小。

裴云深也进了门，顺手把门带上，动作比平常慢了一点。他没再说话，只是坐到自己那边的椅子上，翻开了桌上的练习册。

屋里安静得像是两块压得很紧的磁铁，只差一个人先动一下。

宋执脱下外套扔到床上，洗漱用品一件一件往书包里掏，动作带着点“你别来烦我”的意味。

可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他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那人，低声道：“你以后别突然那样堵我门口。”

“为什么？”裴云深语气依旧没情绪起伏。

“烦。”

宋执没再解释，闷声钻进卫生间，门“咔哒”一声合上。

水声哗哗地从卫生间传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在他心口上。像催促，也像拷问。

他从来没在关系里这么被动过。

他向来擅长掌控节奏，无论是谈判、作业分配、甚至跟陌生人相处，都能做到从容不迫。但现在，他连一句“你还好吗”都要在心里过上好几遍草稿，还是开不了口。

水声停了，过了几秒。门锁轻响一声，宋执顶着满头水汽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牙杯，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整个人显得有点狼狈。

两人对视了一下，宋执别开头，把杯子放到桌上，随手抓了条毛巾去擦头发。

“你要吹头。”裴云深忽然说。

“……你是我妈？”宋执语气带着嘲讽，但擦毛巾的动作还是慢了下来，像是默认了他那句提醒。

房间再次陷入安静。只有宋执在用毛巾按着头发，动作轻却烦躁。

裴云深目光落在他那堆乱翘的发梢上，好几次想伸手帮他把那些水珠擦掉，但最后还是忍住了，只把视线收了回来。

“明天商赛那边要提交初步企划书。”他终于开口，语气和平常无异，“Allen刚才发消息提醒了。”

“嗯，我知道。”宋执低声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