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算写哪部分？”

“我看看。”宋执把毛巾搭在脖子上，走回桌边坐下，打开笔记本电脑，“我写市场调研部分吧，你做投资分析？”

“好。”

他们像是又回到了最初刚组队那会儿的状态，默契，却疏离。

只是这份默契里，藏着太多没人说出口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宋执忽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你刚刚说的那句——‘怕回应错了，弄丢我’，是真的？”

裴云深顿住了。

他缓缓抬头，眼神和宋执对上，许久之后，点了点头：“是真的。”

“那你有没有想过……”宋执的声音压得极低，“你现在这样，其实才最容易把我弄丢。”

裴云深握着笔的手指微微一紧。

“我知道。”他低声，“但我也在学。”

“你学得很慢。”

“我怕学错。”

宋执没有接话，只是关上了笔记本电脑，靠在椅背上叹了口气。

“你不能一边怕弄丢我，一边又让我自己在原地等你。”他说。

“我没有让你等。”

“可我就在等。”

这句话出口的那一刻，两人都沉默了。

时间像被这句话凝住，窗外的风吹过夜色，月光斜斜地洒在两人之间的地板上，拉出一段若即若离的距离。

宋执站起身，把椅子推回去，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

“早点睡吧。”

他转身爬上床，动作利索地盖好被子，整个人躲进了那个属于他的角落里。

而在被子之后，是一颗在原地跳得乱七八糟的心。

裴云深没有动，也没有出声。他只是坐在原地，盯着那床被子看了很久。

好像穿过那一层布，就能看见宋执的情绪，也能看见自己想得到什么。

他靠在椅背上，闭了闭眼，脑海里却反反复复只剩下刚刚那一句：“我就在等。”

像针扎进心脏，又像细雨打湿了某个从未被人触碰的角落。

他第一次那么清楚地意识到——

“我怕自己说错话，怕表现得不够温柔，怕宋执走远了。”

裴云深抬手揉了揉眉心，心口有些发闷。他静坐了片刻，最终站起身，轻手轻脚地把台灯关掉。屋内瞬间陷入一片柔暗。

他走到床沿坐下，却迟迟没有躺下。他忽然起身走到衣柜面前从最里面拿出一个雪白的玩偶——没错是上次宋执看到的那只小西高地泡泡。

他盯着它看了几秒，像是确认什么，又像是在斟酌某种心情。他缓缓把玩偶搂进怀里，枕着它的柔软，从新走向床铺躺下。

从前他只是习惯性地抱着它，像某种幼年残留的安抚。

但今晚，玩偶贴着他的胸口，像是在替某个人占据那个他不敢请求的位置。

他几乎是贴着那只西高地低声呢喃的——“你说……我会不会也值得，被他喜欢。”

声音轻得几乎被夜吞掉。

他没等回答，只是用手轻轻抚过玩偶的耳朵，像在安慰它，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终于，他闭上眼睛，在那一点柔软的、藏起来的小小温暖中，沉沉睡去。

第二天清晨，天还蒙着灰白的光。宿舍窗帘没拉严，冷气从缝隙中钻进来，把屋里照得一片朦胧。宋执窝在被子里翻了个身，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第一眼就看见对面那张床上，裴云深背对着他，被子压得平整，仿佛一整晚都没动。

不知怎的，宋执盯着那个背影看了几秒，突然烦躁地“啧”了一声，钻出被窝坐起身。

“早上好啊，小果子。”对床那人忽然出声，声音哑哑的，带着一点刚醒来的慵懒。

“……嗯早”宋执没回答他的调侃。

裴云深坐起来，眼神仍带着点没睡醒的朦胧，顺手把昨晚抱着的玩偶塞进枕头底下。

宋执瞥了一眼那团白毛，没说话，翻身下床，去找牙刷。

他其实是想继续躲的，但这一早的对话平静得不像是两人之间曾有过什么火山口，反倒像——某种没拆穿的默契。

于是，早餐时间，两人一前一后走出了宿舍。

没有并肩，也没有刻意拉开距离。

风吹过教学楼的旗杆，发出阵阵哨响。

新的一天，像是悄悄铺开了什么，又像是什么，尚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