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度的酒不算太烈,喝下去的时候陆睢只是觉得喉口微辣,冰凉的液体带来的是与之截然相反的热烈。
陆睢只是喝了一半,就放下了杯子,喉口的灼热感却持续了半晌,在心尖挥之不去。
“感觉味道怎么样?”季阙捏着杯子,盯着杯子里被晃荡得波动的水面,状似不经意地开口。
陆睢缓了缓才低声道:“不怎么样。”
少年清冷的嗓音混了一些低沉的哑,带着些酒后独有的颗粒感,却依旧好听。
季阙没忍住还是顺着心意偏过头抬起眼。
面前的人脸上已经漫上一片绯红,一路蔓延到耳根,耳廓都是漂亮的红。
头顶散发着昏黄的灯光的吊灯被风吹得乱颤,发出的嘎吱的声响混在风声里,灯光打落的阴影也在风声里摇晃,也像是醉了酒。
而那抹在陆睢脸上显得漂亮得过分的红像是被昏黄的灯光蒙上了一层纱,随着晃荡的灯光也变得有些不真切起来。
季阙突然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他在周遭的混杂的声响里靠近陆睢,轻声开口:“你还能喝吗,不能喝就别喝了。”
陆睢垂着眼,把面前杯子里的剩下的半杯酒一口气喝得见了底。
季阙默然地看着对方喝完了那半杯酒,目光顺着他的动作看到了他捏着塑料杯放到桌上的那只手。
陆睢的手是真的很漂亮,骨节分明,修长而显得有力,指尖也漂亮,和韩禄之前有段时间疯狂迷恋的给季阙推荐的手模比起来也毫不逊色。
而那双手之前给他买过冰梅汤,也拿起摊贩廉价的黑色墨水笔和他比过赛较过劲,但也给他拿过漂亮的糖葫芦。
季阙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一瞬间能想起这么多,也许是夏风太滚烫,空气里的烧烤架上不断飘出的白烟太熏人,他的脑子也像是生锈的齿轮,思考的时候传开钝钝的摩擦声。
他似乎能闻到空气里弥漫的淡淡的酒香,烧烤店里的精酿啤酒似乎还不错,香味很勾人。
季阙当然喝过酒,喝的酒的品种不算少,却第一次有想要品一种酒的欲望。
只是为了骗对方饮酒,他已经说自己对酒精过敏了,要是对方发现了他喝酒,说不定会想动手揍他。
他扫了一眼桌上的啤酒牌子,记了下来,打算下次有机会尝一尝。
离开烧烤摊,鼻腔里的酒香和烧烤香被风吹得一干二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躁动情绪也像是被风吹散了,一瞬间就散得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路灯的灯光在越发沉黑的夜色里显得越发明亮了起来,仿佛夜色里的一切都无可遁形。
冷白的灯光落在他们这些“披星戴月”准备归家的人的身上。
季阙别过头,就见陆睢脸上的红晕早就褪去了,被冷白的灯光照着,整个人裸露的皮肤也显得越发瓷白。
陆睢原本在低头用手机,若有所感地抬眼,就对上了季阙那双不似平日上挑的眼。
此时对方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面色一瞬间多了些温柔,眼底落着的白色冷光照他眼底闪烁着,也映衬着他的身影。
季阙把今夜的这些躁动不安的情绪都归根于太久没喝酒的缘故,毕竟现在他已经没有任何多余的看不懂的情绪波动。
可他现在又突然有些不确定了。
在陆睢抬眼望过来的瞬间,他清楚地听见了自己瞬间清晰的心跳声,一声胜过一声,穿透血肉直达耳膜。
这次晚上他们是六个人出来的,只能打两辆车回去。
今天晚上这一顿烧烤花了不少钱,那一群小破孩身上的钱早就在路上的时候七零八碎地用光了,现在要打车了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季阙和陆睢。
柳良已经喝醉了,醉得彻底不省人事地趴在欧歧珂身上。
欧歧珂虽然是架着柳良走,但是也看着不太清醒,走路歪三倒四的,但是并没去扶他们俩。
季阙更是走在最前面,怕被他们俩身上的味道给熏吐。
“真想把他们俩扔这里算了,”季阙半真半假地和陆睢吐槽,语气却依旧轻快,“商量一下,等会我,你弟,柳良一辆车,剩下你和他们俩一辆车,行吧?”
陆睢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一声不吭,只是从上向下瞅着他,冷淡地不执一词。
季阙飞快地拦下一辆车:“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然后带着柳良和陆桥上了车,摇下窗户和陆睢摆了摆手说了声拜拜就喊师傅开走了。
陆睢静静地看着面前的车留下一屁股尾气飞驰而去一直消失在视野里。
他才回过头看着面前无时无刻从头到脚都散发着酒气的行走的被酒腌入味的尸体一样的两个人。
真是……好大一个烂摊子。
坐在出租车上的副驾驶位,季阙盯着窗外,没有什么想要开口的欲望。
县城偶尔有些路段的灯明明灭灭的,甚至其中混着干脆就躺平摆烂不亮了的灯,本就坑坑洼洼不好走的路面能把车上的人振得人睡意全无。
季阙现在虽然有些困了,但是在这样的条件下怎么也睡不着,闭上眼思绪就开始乱飘,四处游动。
他干脆自暴自弃地睁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