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谁啊?为什么一直追我?”
偌大的山林被层层雾霾笼罩,一眼看不到尽头。尤此拖着受伤的身躯,奋力朝前奔跑。一缕黑烟穿梭于林间,紧紧地跟随在他身后。
“你说我是谁?你占据了我的身体让我无处可去……”
黑烟之间仿若裹着一张人脸,白皙的肌肤在晃动间若隐若现。但那五官始终模糊不清,时而立体,时而扁平;时而精致细腻,时而沟壑纵横。虚实难辨,看不透彻。
尤此的衣袍已然血红一片,他捂着受伤的肩膀,气喘吁吁地问:“你是‘尤此’?你怎么是这个样子?”
他也不记得自己跑了多久,步履不停,但环境似乎并未发生改变,就好似一直在原地踏步。
黑烟尚未回应,尤此心中已然明了。继续道:“不好意思,我也不是故意的,我一醒来就在你身体里了。”
黑烟冷冷道:“你若真觉愧疚,那你滚出来,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我也想啊,但我不知道怎么出来,你有办法?”尤此心中虽被歉意填满,但脚下的速度却没有一丝要慢下来的意思。
“你现在停下来,站着不动,让我进去……”
尤此半信半疑,“你想骗我吧?”他思索片刻,“你进来的话我是不是就死了?要不就是变成你这个样子?”
“没骗你……”
“还有你准备怎么进去?是从我嘴里进去?你那么大一坨,我可吞不下去啊!”
黑烟幽幽道:“撞进去。”
“撞?撞哪儿?”
“头。”
尤此摸了摸额头,不禁想到自己曾经被门撞时整个脑袋像是要炸开一样,肿得跟个冬瓜似的,晚上睡觉都有余音回荡,折磨了他好长时间。
他皱了皱眉,道:“头,别了吧!别到时候你还没进去,我就被撞死了!”
尤此有商有量道:“要不,我们换个方法?”
风呼呼地刮着,脸颊愈发冰凉,伤势痛感也愈渐麻木,许久没有等来黑烟的回复。
不知是不是跑得太久,身体发热了,他感觉身后那股幽冷的寒意消散了。
他不禁扭头望去,疑惑道:“人呢?”
尤此扫视四周,没寻到黑烟踪影。心下以为黑烟被他那强烈的阳刚之气驱散离去,便喜滋滋地停住了脚步。
然而就在他敛回的那一刹那,身侧突起一阵急促的风朝他袭卷而来,他下意识扭转方向,将那坚实的后背留给邪风。谁知刚一转过头,便与那黑烟四目相对。只见那黑烟以一种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迎头撞击过来,他知道逃脱不开了,本能紧闭双眼。
可谁知想象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取而代之的却是温软湿润。
那是嘴唇的触感。
不在额头,不在嘴唇,而是在脸颊。
黑烟在亲吻那道被箭划破的伤痕。
“也太重口味了吧!血淋淋的,这都下得去嘴?”
禾丰坐在一旁守着,听见尤此低喃,他连忙凑近,问:“公子,你说什么?”
尤此从梦中转醒,他睁开眼睛,浓雾消散,床帐随之映入眼帘。黑烟“尤此”存在于他梦中,但很奇怪,脸颊上似乎尚有余温。
空气中隐约弥漫着一股中药味,很淡很淡,要不是他对药味敏锐,或许也不会轻易被嗅觉捕获。想来是那药膏抹上去有些时间了,已经被皮肤吸收了。
尤此本欲伸手轻触脸颊,刚一抬手,左肩的伤口一发惊动,他不禁吃痛,便放弃了。
伤处已经被包扎好了,布带从左肩绕至右边,在腋下打了个结。衣衫大敞着,露出胸前大片紧实的肌肤。
他正打算开口,上下唇还未分离,禾丰便道:“放心公子,是我给你包扎的。”
尤此点了点头,只觉口腔就如暴晒许久的土地一般,唇瓣就如那裂开的缝隙,一开口全是浓烟,道:“给我倒杯水来。”
两杯水一喝,总算有点儿活人气儿了。
禾丰接过尤此递过来的空杯,搁在案面,瞧着尤此苍白的脸色,愧疚道:“都怪我,如果我没……”
不等禾丰数落完自己,尽美的声音便在门外响起:“姑娘,王妃来了。”
尤此瞧了眼外面的天色,这大半夜的王妃还没睡呢?
随后摸了摸胸口,意识到什么,与禾丰相视一眼,连忙道:“快!帮我把衣裳拿来……”
禾丰将衣物丢给尤此,随后迅速出门迎接。王妃进屋的时候,尤此已然穿得整整齐齐,肩伤也在衣裳下藏得严严实实,唯有那略显苍白的嘴唇和那脸颊上的红痕无所遮掩。尤此本欲行礼,王妃微微一抬手臂,示意免了。
王妃的目光落在他脸上,停留的时间短暂得可以忽略不计。很快便转移在他肩上打量着,虽没目睹那伤处的惨状,但还是蹙眉问:“叫太医来处理了吗?”
“民女伤势不重,禾丰又会些医术,就想着不给太医添麻烦了。本想等伤势好些了去感谢娘娘……”说着,尤此的目光越过王妃,看向后边的魏各,叹了口气说:“如若不是魏统领及时赶到,恐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