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芙纳鲁拉心头一震,此时他温柔娇宠的模样像极了阿努比斯。只是她很快就从记忆中挣脱出来,看着眼前这幅完全不同的面孔,违心地说着,
“甜的。”
“是吗?我尝尝。”
阿图姆吻上她的唇,微凉的舌尖在她的口腔内肆意翻搅,似乎也想尝尝这甜葡萄的滋味儿。可阿芙纳鲁拉只觉这酸涩不减反增,硬生生地让她生出流泪的冲动。
阿图姆的伤口明明愈合的很快,却要阿芙纳鲁拉给他包扎。阿芙纳鲁拉拧不过,不情愿地去找纱布和消毒水,回来听话地给他包。阿芙纳鲁拉帮他简单包扎完被玻璃扎伤的手,阿图姆便起身离开了,答应着晚饭前一定会回来。
他们一走一留,一个回味着刚才的百般柔情,一个心念着别再回来的恶咒。
“你回不回来已经不要紧了,但我得走了。”
她看着地上碎了一地的玻璃,轻声呢喃。
其实他们平常使用的餐具多是银制的,很少有玻璃。但阿芙纳鲁拉自从想到这个方法后,就连续7天都换上了玻璃杯,不知是阿图姆没注意,还是有意纵容,总之在他烦闷之余轻松捏碎了一个杯子之后,阿芙纳鲁拉就知道她的机会来了。洒落一地的玻璃还没有收拾,毕竟这里都是魁梧粗粝的男人,没有半个侍女的影子,总不能让这些神侍拿着大刀来清扫吧。阿芙纳鲁拉弯下身子,边收拾边找到了一块儿较大的玻璃片,偷偷藏在怀中。她回头瞟了一眼神侍,见他们正目不斜视地盯着外面。她背对着他们,对着手心用力划了一刀,温热的鲜血顿时如泉涌般争先恐后溢了出来。阿芙纳鲁拉把消毒水和纱布全都用在了阿图姆的手上,所以此时她可以毫不费力地为自己争取机会,她不情不重地叫了一声,果然引起了神侍的注意。
见其中一人朝她大步走来,阿芙纳鲁拉举了举被鲜血浸染的手掌,面色平静但毫不示弱地说道,“我要去见医师。”
神侍不假思索地拒绝了她,答道,“我会为你去请医师。”
“可我是一个人类,我的伤口不会跟你们神明一样自动愈合。如果不赶快处理的话,我会因失血过多而死掉。”阿芙纳鲁拉又睨了他一眼,语气颇有威胁的意味。
“如果我死了,你们的王不会放过你们的。”
提到阿图姆,那个神侍果然面露难色,阿芙纳鲁拉便随即给了他一个台阶下,“你可以跟着我一起去,但只能你一个。人太多我会害怕,万一加速了血流速度....”
“好。”他飞快地答应了,跟着阿芙纳鲁拉往医馆的方向走去。走到半路时,阿芙纳鲁拉突然回身用满是鲜血的手掌狠狠捂住了他的眼睛,由于他不能对她动魔法也不能动刀子,只能徒手挣扎。阿芙纳鲁拉看准机会顺势对着他的脖子用力一击,那名神侍便软软地倒了下去。阿芙纳鲁拉没能处理掉他,毕竟他只是暂时的昏迷。没必要浪费时间把他拖到草丛里,就算被发现了,她也早就跑远了。阿芙纳鲁拉不知道准确的方向,可她记得曾在日出时分见过阿图姆的太阳船,它停的位置一定是三界的入口。阿芙纳鲁拉小心地避开巡逻的神侍,刚想从树丛中起身,就被一只黑乎乎小兽叼住了衣角。它扯着她的裙子,使劲把她往一个方向带。
“你...你要带我离开?”阿芙纳鲁拉蹲下身看着那只小兽,只觉它很熟悉,但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哈鲁哈鲁!”小兽热情回应,阿芙纳鲁拉赶忙捂住它的嘴,生怕它叫得声音太大,引来神侍,那她的努力就全白费了!阿芙纳鲁拉忽然注意到,自己捂住小兽嘴巴的那只手,居然正好是受伤的那只!但是...小兽的脸上并没有留下多少血迹,也许是结痂干涸了。但阿芙纳鲁拉看着手心的伤口,却又种它变小了的错觉。
“哈鲁鲁!”小兽又低叫着拉扯她,阿芙纳鲁拉想赌一把试试,便道,“好,我跟你走!”
小兽拉扯着她走了一段,可到一处宫殿的外墙后,小兽又忽然跑走了,只剩下阿芙纳鲁拉莫名其妙的站在那里,不由嘲道,“我真傻,怎么能相信一只小狗呢...”
可阿芙纳鲁拉又发现,那“小狗”离去后留下的脚印十分奇怪,上面是梯形,下面还连接着一个圆。阿芙纳鲁拉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脚印明明就是她和阿努比斯在神圣花园发现的那一种!
是塞特兽...可那是什么?
阿芙纳鲁拉边走边回忆着那小兽的模样,还未想清楚情况,她却一个趔趄踩空跌进了一道地下暗格。阿芙纳鲁拉起身想走,可那暗格地下分明还有路,一节一节的木质台阶通往不见底的深处,好在不是太黑,周围的墙上每隔一小段就点着一盏灯,为本就诡异的地下暗道更添加了几分神秘气息。阿芙纳鲁拉犹豫地向下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她的视线里。
她看见透特手中拿着一瓶奇怪的紫红色药水,步履匆忙地经过她所在地方的下面,看样子,这里不止一个入口。阿芙纳鲁拉的心中升起了疑惑,好奇心驱使着她躲在暗处,悄悄迈下台阶,跟在了透特身后。阿芙纳鲁拉轻手轻脚地顺着楼梯往里走着,越走近越能清晰地闻到一股奇异的味道,像是发臭的腐肉,还有未干的污血混杂在一起散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味。
阿芙纳鲁拉躲在一处墙壁后,看着透特将那瓶药水递给了一个身披黑袍的人。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男人。可眼见的一幕却吓得她冒出了一头冷汗。
黑衣男子把那瓶药水全部灌进了被绑在刑架上的女人嘴里。女人呜咽着,被迫吞下了全部药水,一滴不剩,透明的玻璃瓶子摔在地面上,发出一声巨响,但仍然掩盖不了女人痛苦的呜咽,那一声声绝望嘶力地惨叫顺着冰冷的墙面传入阿芙纳鲁拉的耳际。
“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咳咳...”
女人剧烈地咳嗽,口中喷出暗红的血。她悲切地望着眼前的男人,可阿芙纳鲁拉却惊恐地发现那个垂死挣扎的女人居然是昔日里美艳性感的女神哈托尔,而那个可怕的黑袍男人是...阿图姆!阿芙纳鲁拉被眼前的一切吓到了,一股阴凉顺着脊背攀附上来,牢牢摄住了她的神经。眼前的一切使她回想起阿图姆每天回来时身上残留的,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血腥味,还有他总是心事重重,若有所思的样子...真相的面纱悄然拂去,阿芙纳鲁拉极力克制着愈来愈急促的呼吸,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紧紧捂住了嘴巴,生怕因为太过害怕而发出声音。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听到“滴答滴答”的声音,如果不是她掌心鲜血滴落的声音,那就是...
阿芙纳鲁拉屏着呼吸,眼看着哈托尔被阿图姆手中的刀刃挑断了手筋,而后阿图姆掐着她的脖子冷声质问,
“哈托尔,我不想怀疑你。但你应该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而虚弱挣扎的哈托尔却只是无力地摇着头,任凭阿图姆怎么逼问,硬是没在说出一句话。阿芙纳鲁拉不知道她做了什么事情,竟然逼得阿图姆丝毫不念往日情分,凶狠暴戾至此。阿图姆是个没太好脾气的神,哪怕他在阿芙纳鲁拉面前有时装得温和,但内心的冰冷和狠戾并不会因为一时半会的伪装而改变,终会由于触怒他心弦的事实而彻底爆发,比如现在。
他挑断了哈托尔的脚筋,捅穿了哈托尔的腹部和胸口。暴力的行径一定是女神做了什么事情才让他亲自动手,刀刀致命。阿芙纳鲁拉躲在冰冷的墙体后面,含泪看着哈托尔女神褪去了往日骄傲迷人的模样。曾经柔亮顺滑的银发被鲜血浸染,宛如杜阿特的厉鬼。曾经风光无限柔美多情的爱神,此刻却显得那么狼狈。她近乎悲怆地望着阿图姆,却得不到半分怜悯。鲜血滴答滴答地流逝,女神的泪已经不在往外涌了,双眼仿佛干涸多年的河床,隐隐映出绝望的心灵。可阿芙纳鲁拉的泪却还未干涸,胸口早已憋闷地不知该如何呼吸。她看着那极度残忍、极度血腥的牢室,胃中抑制不住的一阵剧烈翻搅,险些干呕出来。阿芙纳鲁拉靠在墙面上艰难地呼吸着,她感到头脑发晕,极其不适。
下一秒,一双带着奇怪气味的冰冷的手突然捂住了阿芙纳鲁拉的口鼻,她眼前一黑,就彻底失去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