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陆光的手贴在脸上,爱人的手只剩下了最后一丝余温,像当年在海边看日落,最后一缕阳光总是走得特别慢。“你说蝴蝶能飞进时光的裂缝,”程小时对着那双不会再睁开的眼睛笑,眼泪却砸在陆光手腕的旧疤上,“现在裂缝开了,你是不是急着去追蝴蝶,连句‘再见’都不肯留?”
墓碑前的梧桐叶落了满地,每片都带着锯齿状的伤,像陆光病历上那些被划掉的“正常”。陆诚的小西装短了半截,露出细瘦的脚踝,却把程璐护在身后,像棵勉强支棱的小树苗。小姑娘的栀子花发卡歪在鬓角,那是陆光在她五岁生日时送的,说“我们璐璐戴上,就是花仙子”,可现在仙子的眼泪把发卡上的水钻都冲花了。
“爸爸的星星掉下来了。”陆诚把菊花放在棺木上,花瓣碰到陆光的领口,竟让他错觉白衬衫动了动——就像陆光每次装睡时,听见孩子说话就会偷偷扯动嘴角。程璐突然扑上去,小拳头砸在棺木上:“爸爸起来!爸爸起来!”小姑娘声音里透着哭腔,却唤不醒棺木的人。“明明都说好了,要带璐璐去北海道看星星的……”程璐抽噎着,声音被秋风撕成碎片。
三天后的清晨,露水还凝在“陆光”二字上,像谁隔夜的泪。程小时的抹布划过石碑,突然在“光”字的最后一笔停住——那里有道极浅的划痕,像蝴蝶收翅时留下的印记。
白蝴蝶是在程璐的啜泣声中飞来的,翅膀半透明,能看见脉络里流动的光,像陆光调试时光相机时,镜头里浮动的数据流。它停在碑顶,翅膀一开一合,竟和陆光生前说话时的节奏一模一样。程小时伸出手,指尖刚触到翅尖的鳞粉,蝴蝶却突然飞向梧桐树,阳光穿过枝叶,在地面投下无数个晃动的光斑,像陆光曾说的“时光的碎片”。
蝴蝶撞碎光斑的刹那,程璐的哭声忽然顿住。她看见蝴蝶翅尖勾住一片漏网的阳光,在树干上投下颤动的影子——那影子歪歪扭扭,竟慢慢拉长成人形,袖口还晃着陆光总戴的那块旧手表。程小时的指尖还留着鳞粉的微凉,突然听见身后碑石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时光相机启动时齿轮咬合的轻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