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没伤着吧？”他气喘吁吁地问道。郑澜月摇了摇头，眼睛一直看着那只受伤的白鸽。

“快，我们快回去吧。这个交给我处理就……”他说着，想把那白鸽从郑澜月手中接过来，但郑澜月微微抬手，轻声道：“不用了，我回去闲着也是闲着，您要忙的事情却很多呢。”

这意思便是她要亲自处理这只鸽子了。郑澜月说得对，尤其是城堡里多了两个孩子之后，本就不清闲的管家更是忙上加忙。郑澜月作为母亲不愿意去管那两个孩子，吴风也不在这件事情上逼迫她——他并不怎么在意郑澜月对待孩子的态度。所以，她的确很闲，如一潭死水的生活突然闯进了这么只鸽子，倒是给那谭死水增添了几圈涟漪。

管家看上去很犹豫。他得了吴风的命令，按理说不该让郑澜月接触到这些外面来的东西，可碍于身份又不能把那只受伤的鸽子硬从她手上夺下来，只能别扭地跟着她往城堡里走。

郑澜月随意挑了一间房间进去，要仆人去拿医药箱过来。管家仍然站在门口，不安地朝里面张望。郑澜月见状扭头冲他笑了笑，说：“您先去忙吧，这里没什么事情的。”

管家没有办法，只能先离开了，心想这件事得告诉殿下一声。不然回头出了什么事再讹到他身上，他就这么一条命，可担待不起。

见他走了，郑澜月将视线移回到鸽子身上，叹了口气。

不管他们说的有多好听，她始终清楚自己如今的身份——

阶下囚而已。

一个出去不到半个小时，一举一动都要受到监视的阶下囚而已。

这些天有时她会想，难道自己余下人生的几十年，都要在这样的监禁中度过吗？

她不止一次地起过自尽的念头，而这样的念头在她生育过后变得愈发强烈。

也许，这样的挪得星，本就不是属于他们这些人的。她之所以会产生这样的想法，并不是她不好，而是他们不好。

郑澜月默默地用手指抚摸着白鸽的羽毛，小心地避开了它受了伤的地方。

可怜的小鸽子。她想，你和我一样，都是受到强权欺压的可怜儿。你是否无意间飞入了那些阿瑞乌贵族子弟的打猎范畴？在他们狞笑着要以夺取你的自由或生命取乐之时，你是否也会产生震惊、憎恶、乃至于无可奈何的哀伤之类的感觉？

白鸽脆弱地发着抖，郑澜月见自己的抚摸似乎给它带来了更强烈的刺激，立刻收回了手。谁知，白鸽并未因此安分下来，它似乎是想不顾伤痛地在那张雕花木桌上站立起来，尝试了两次，但失败了。它不甘地抖了抖小小的头，发出一声嘶哑的鸣叫。接着，在郑澜月震惊的目光中，它吐出了一团带血的黏糊糊的块状物。

*

门外的脚步声近了。郑澜月回过神来，整理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连衣裙。

“小姐，”仆人提着给鸟类专用的医药箱来了，“我把医药箱拿来了。”

郑澜月微微将身体转动了一定的角度，但没有正对着那仆人。她点了点头，轻轻地说了句：“好的，谢谢你。”

“小姐？”仆人走近两步，诧异地问道，“您的衣服上怎么……”

郑澜月低头看去，知道了她诧异的原因。她雪白的连衣裙恐怕是在刚才被鸽子的血弄脏了，虽然只是一小片很淡的血迹，但格外刺目。

“没事，”她说，“一会儿，我再换一件衣服就是了。”

仆人点点头，放下医药箱后候在房间里，似乎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郑澜月也不去赶她，全当房间里只有她一人似的，专心致志地凭着感觉给那白鸽上药。她一边上药一边观察着白鸽的状态，见它眯起了眼睛，似乎没有丝毫不适的感觉，不禁暗暗感慨起自己的手法和感觉之精准来。

令郑澜月感到吃惊的是，医药箱里居然还格外贴心地配了说明书，她据此可以为白鸽做简单的包扎。在这一切都做完后，她捧着白鸽，往外走去。

仆人一直默不作声地跟在她后面，最后，见她居然是要往城堡外走，便出言提醒道：“小姐，现在不是外出的时间。”

郑澜月点了点头，说：“只此一次，我今晚就不出去了。我把它放生就回来，很快的。”

仆人张了张嘴，想说您可以直接把鸽子交给我们。但郑澜月没有给她这个机会，径自朝城堡外面的草地上走去。

她转来转去，找到了一个自认为比较合适的地方，把白鸽放了下来。小家伙歪着脑袋，用豆子一般的小眼睛去看她。郑澜月用食指捋了捋它头上的羽毛，小声说道：“等你感觉好了一点之后，就快离开这里吧……飞得越远越好，不要再被他们看到了……”

“小姐！”

喊声远远地传来。郑澜月感觉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疼了一下。但很快地，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绪，不再看那只幸运的小生灵一眼，快步往那座禁锢她的牢笼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