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壁久攻不下大军疲乏,高欢白日巡视军营见伤者甚众死者四五,下令把战死的将士好好安葬。
入夜北风呼啸,吹得旌旗猎猎篝火熊熊。高欢心神俱疲,独卧帐内眼前灯火明灭,月色清寒,孤独悲伤不停地袭击着他,他向外道:“帐外谁在?”
拓跋焘闻声入内,“高王。”
高欢吩咐,“你叫斛律金来。”
高欢自己披衣而起,斛律金也整衣赶来,“高王怎么了?哪里不好?”
高欢摇头,“只是让你来陪我走走。”说着拉着斛律金的胳膊两人并肩而行。
段韶叫来斛律光在其身后远远跟着,留下拓跋焘守中军帐。
斛律金开口劝道:“高王不必为玉壁城忧心,一时虽不能得,但天下无有不破的城池。”
“天下也没有不败的之将,不老之人。”
斛律金笑说:“哪有这话,高王若称老,我当朽。”
“是啊,你还比年长八岁,可是黄泉路上不问老少。”
斛律金闻此言,抱住高欢的肩膀,“不可做此哀言,你是忧思成病,只要心中无事病自痊,我愿意侍奉左右亲为汤药。”
高欢还是摇头,平静道:“人心不能抗之天地日月。”转身看着不远处的段韶和斛律光问:“你看他们比我们年轻的时候如何?”
斛律金说:“比我自然胜,比你却不如。”
高欢微笑,真心道:“是不如,我年轻时在怀朔无拘无束,驰骋于天地之间,那山川树木都甩于身后,牛羊水草尽踏之脚下,日月流转不知有愁。他们虽然少年富贵却是官身倒底不如我这个穷小子自在。”
斛律金也感怀往日北望家山,高欢蹲下身摘了一株野草,那叶上寒露就晶莹剔透似是泪珠,一阵罡风又起高欢放手,草儿、泪儿皆随风逝去。
斛律金关心道:“天寒露重,还是回帐吧!”
高欢未应,忽只见天如白昼,流星如火破空而来,闪电之间坠落在中军帐哄声如雷,火光骤起烈焰升腾。拓跋焘惊走,城内城外几万军士全都被惊起,段韶急跑到高地吹角鸣金,命大军不得乱动,各自回营。
火光映在高欢眼底他又想起了洛阳的那场大火,斛律金不知他在想什么,只为星陨说:“天象不足为凭。”
高欢豁达道:“好流星,也与我同悲喜。”
韦孝宽在玉壁城内见星陨于高欢军中,让人四布谣言说:“昨夜星降,高欢已死。”
高欢闻听得付之一笑,与左右说:“星陨不足为我,他年日月为凭!”
左右都奏:“高王当无忧,我等死命。”
高欢吩咐在席上又命斛律金唱怀朔牧歌祝酒。
斛律金站起身用鲜卑语吟唱:
敕勒川,阴山下。
天似穹庐,笼盖四野,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在座之人尽皆和声,全场军士无论胡汉无不思乡泪流,一曲罢,高欢平和道:“我们撤军回去吧!”
众人面面相觑,不敢有异。唯拓跋焘从外间用鲜卑语道:“高王我们不能退。”
高欢颇感意外,“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