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哭声,带着孩童特有的尖锐和无助,在寂静的大殿里回荡,格外刺耳。
魏帝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那审视的目光里,掠过一丝极淡的、被打扰的不耐,以及一丝更深沉的、难以捉摸的东西。
他厌恶失控,尤其厌恶在如此场合、面对燕北使臣时,皇家颜面被一个黄口小儿的哭闹所玷污。
元淳的哭声适时地小了下去,变成压抑的、断断续续的抽噎。她抬起糊满眼泪鼻涕的小脸,一双被泪水洗过的眼睛,红得像兔子,里面盛满了最纯粹的恐惧和“悔悟”。
她抽抽搭搭,用尽全身力气般,对着御座的方向,清晰地说:
“淳儿……知错了……呜呜……淳儿弄坏了父皇的宝贝……淳儿自愿……自愿去太学读书!跟着太傅好好学规矩……再不敢毛手毛脚了……求父皇……别生淳儿的气……”
声音怯怯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
太学?
这两个字,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魏帝深沉的眼底激起一丝微澜。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台阶下那个哭得几乎脱力、蜷缩成一团的小女儿。
往日里,她是最厌烦读书的,嫌太学规矩森严,嫌太傅们古板无趣,为此不知闹过多少次。
今日,竟主动提出来?
是当真吓破了胆,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还是……另有所图?
魏帝的目光在她那张哭得皱巴巴、看不出丝毫伪饰的小脸上逡巡片刻,那惊惶无措的神情,似乎做不得假。
“起来。”
魏帝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瞬间压下了殿内所有残余的私语。
“身为公主,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元淳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细小的抽噎,肩膀还在微微颤抖。
她像是被这声音慑住,慌忙用手背胡乱抹着脸上的泪痕,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腿软,又踉跄了一下,被快步上前的老太监福全小心翼翼地扶住。
“既已知错,”
魏帝的目光扫过地上的狼藉,最终落回元淳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令人心悸的审视。
“便依你所言。明日,去太学。跟着太傅,好好学‘规矩’。”
“谢……谢父皇恩典……”
元淳的声音细若蚊蚋,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小小的身子几乎完全倚靠在福全的手臂上。
她低垂着头,长长的睫毛掩盖了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的清明。
成了。